晚间,燕婉正替我取下发上的珠钗,将高高盘起的发髻放下。我打开一旁锁着的金丝楠木的匣子,看了看卫青最后的那封来信,算了下日子,问道:“这些日子都没有收到卫青的来信吗?”

“没有。”燕婉摇摇头,低声答道:“婢子知晓翁主挂念,去问过小顺子好几次,遣小顺子去公主府问过几次,都没有卫将军的信。”

卫青这些年基本上每隔一个月都会来一封信,偶尔军务繁忙,但也很少有三个月不来信的。

燕婉一边替我梳发,一边笑道:“翁主也不必担心,卫将军如今也大了,等以后成了家,琐事愈多,翁主难道要事事都为卫将军操心吗?”

成家……

如果他真的成婚了,有人在身边照顾他的生活,我本该替他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心头闷闷的不舒服呢?

我伸手揉了揉胸口,想要揉散心头的那股郁气。不想耳边却传来颇是嘲讽的男声:“怎么?夫人这是思念过甚,身体不适吗?”

我虽不知刘彻为何会在这个时间来昭阳殿,但毕竟他为帝,我为妃妾,不得不屈身行礼:“妾陈氏给陛下请安。”

“阿娇也知自己如今是朕的妾妃吗?”刘彻走到圆凳前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拿过文尧手中捧着的几张绢纸丢到我面前,“爱妃的这个小马奴还真是乖巧懂事,每月都有来信,风雨无阻。”

“卫将军出自堂邑侯府,又是母亲举荐给小舅舅的,与侯府常有联络也是应当的。”我立于一旁,语气平静道。

“爱妃可知自己如今已不是侯府的翁主了。”刘彻伸手一揽,将我抱于他腿上坐着,不顾我的抗拒,把我牢牢地禁锢在他怀中,“应随朕唤梁王皇叔,唤馆陶大长公主为姑姑。”

刘彻伸手抚上我的脸,我厌恶的侧过脸,却被他扳正。他贴在我的耳边轻声耳语道:“爱妃还是听话些的好,若是朕告诉卫青,朕宠幸了他的姐姐,你猜他会如何?若是朕下令招卫青回京,爱妃觉得梁王可以拒绝吗?”

“阿娇虽有太皇太后撑腰,但朕才是天子,阿娇莫要惹怒朕,不然吃苦的还是阿娇。”刘彻松开手,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示意我为他宽衣,“待爱妃有孕,封后才更名正言顺。”

我好笑的看着刘彻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缓步走到一旁坐下,“陛下觉得宠幸自己的庶母是件值得昭告天下的事吗?”

话音刚落,殿内的宫人们俱是满脸惶恐,跪伏于地。

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品了品,才接着说道:“还不送客?”

只可惜宫人们都吓得站不稳,除了我身边的燕婉。

“陈阿娇!”刘彻怒声道:“你别忘了,如今朕是天子,你母亲如今的威势皆是朕所赐,休怪朕让你再无权势可依。”

“那陛下尽管收回你赏赐的一切。”如果那其中确实有你的功劳的话。

刘彻自然听出了我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呼吸声重了许多,狠狠捏住我的下颚,力度之大似要捏碎我的下巴,“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让我猜猜陛下今日何故如此恼怒?”我歪头打量着他,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娇俏一笑,“莫不是陛下给自己选出的亲信皆是些无甚才能的纨绔子弟吧?”

“你!”

“行了,陛下且记住了,下回莫要再来自取其辱,也莫要想着借卫娘之事就能羞辱我与卫青。”我挥开他的手,取出帕子擦了擦被他碰过的地方,淡淡道:“陛下慢走,不送。”

“去查。”看着刘彻满面怒容的甩袖而去,我才朝燕婉吩咐道:“子衿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燕婉有些惊讶:“翁主是怀疑……”

我深呼吸了一次,才说道:“我也不愿怀疑她,但这信无故落到刘彻手中,我们不得不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