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殿外传来了一声通传声:“陛下驾临,请皇后娘娘接驾!”

好在这一声是汉语,我终于听得明白了。

说起来,这几世,我也曾见过了几任君王,不少贤臣,若论容貌,自然是我家青儿最好,但若和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相较,则多了几分少年气,在气度上却稍逊色了些许。

“#%¥……¥%&##……#¥……%#¥……&#¥%&……”

只可惜容貌再好,说着这般叽里咕噜的鲜卑语都稍显得美中不足了。

想到方才通传的汉语和婢女惯用的鲜卑语,我便半真半假地用僵硬的口吻试探道:“陛下……可……说汉语……妾身……或可……尝试一些……”

拓跋宏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向来不喜汉学的皇后突然说起了汉话,倒是让他有些是不习惯,也不太适应了。

“妾身……说得不对……吗?”

拓跋宏失笑,摇头道:“皇后很好,只是未曾料到几日不见,皇后的汉学进益许多,让朕有些惊讶。”

“本来只是好奇陛下为何对汉家文化这般有兴趣,便偷偷寻了一些资料看了看。没想到……”我佯装苦苦思索要如何措辞的样子,腼腆笑着:“没想到还挺有……有……思……”

“有意思?”

“对!”我兴奋地点头,伸手握住年轻帝王的手,开心道:“就是这个词!有——意——思!对吗?陛下?”

拓跋宏的目光在那双玉手上轻轻一扫,眼角带笑道:“是这么说的。”

我装作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的样子,收回手,微红着脸,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想到婢女面上焦急的神色,我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彼此的身份。

“昨日册封妙莲的仪式上,她确是有些任性了。但她性情素来如此,不若皇后贞谨有德。妙莲初回宫中,朕政事繁忙,不能时常陪着她,若是唯一姐妹都疏远了,难免叫她更孤寂。还请皇后不要因此便与她生分了。”

妙莲?

冯妙莲?

北魏孝文帝的幽皇后,与宫中执事私通,还妄图咒死皇帝的皇后,冯润?

她如今是左昭仪,我为皇后,那么,如此算来,我便是那个被废去瑶光寺中为尼,青灯古佛渡来生的废后冯清?

这般说来,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便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古书曾有云:帝生而洁白,有异姿,襁褓岐嶷,长而渊裕仁孝,绰然有君人之表。

如今看来,史书诚不欺我。

“#¥¥%&¥……#¥%¥%¥%¥……#¥#%¥&……”

许是拓跋宏见我一直未有言语,误以为我不曾听懂他说的汉语,又换回了鲜卑语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不想留在宫中陪王伴驾,却也不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好在冯妙莲初封昭仪到冯清废后还需几年光景,我还可慢慢筹谋。

“陛下方才的话,妾身都听得明白,只是需要些许时间慢慢理解。”我浅笑,语速缓慢地说道:“昭仪既能使得陛下开怀,又是妾身的姐姐,妾身本该相让一二,自是不会同她一般计较,陛下宽心。”

拓跋宏语滞,总觉得皇后之言别有深意,但既知她素来不善汉学,自然是学不来汉人那些话中有话,拐弯抹角的交谈方式,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皇后与妙莲是亲姐妹,朕自然是放心的。”想了想,拓跋宏斟酌一番后说道。

我伸手替拓跋宏倒了一杯茶,撇开了话题,轻声道:“这些日子,妾身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叫做”胡服骑射“的故事。当时有这么一句:“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负遗俗之累;有独知之虑者,必被庶人之恐。”妾身初学汉学,不太明白其中之意,陛下可愿为妾身之师,为妾身解惑?”

听到这句“夫有高世之功者,必负遗俗之累;有独知之虑者,必被庶人之恐。”时,拓跋宏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忍不住惊叹发出此言者的胸怀,“皇后可还记得此话是何人所说?”

“不曾。”我摇头,“只恍惚记得那人提到了一本叫做《战国策》的书。”

冯太后与拓跋宏虽都推崇汉学,但到底如今汉学不是主流,许多史书历史,他们并不都全然了解。尤其是现如今保存下来的许多书简大多只存孤本,北魏为鲜卑政权,并不曾继承中原主流文化,所有文献资料更是少之又少,对周朝时的春秋战国更是无甚了解。

我想,昔年赵武灵王为了国家的强大,推行“胡服”、教练“骑射”,恰如今日拓跋宏改鲜卑俗,普及汉学。

以史为鉴,总归是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