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李治会怀疑李太医的话,不曾想他只是沉默了许久,开口只道:“媚娘……”

武媚娘还是闭眼昏睡中,李义府却是坐不住了:“李太医乃是皇后请来的,许被收买了也未可知,陛下万不可被小人蒙蔽。”

“李义府和冯太医便有劳长孙舅舅先代为处置了。”李治的一双眼睛只看着武媚娘,声音中平静无波,连长孙无忌在此时都有些不明白这个自己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外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治抱起武媚娘,躲开群臣,回到营帐之中,连我都不许进。

再出来时,便只让人守在武媚娘的营帐之外,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一应吃食必须经过李太医验过之后,方可送进去给武媚娘食用。

悄悄在李治的安神茶中多加了些安眠的药丸,看着他喝下后,守在床边,直到听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才起身离开营帐。

想想今天也是险,若非我轻装从简,也不会看到李义府同穗儿的那一幕,若是武媚娘当真喝下那壶加了伤胎药的酒而失了孩子,我纵有百口也难辨。

当初武媚娘能借安定之死来陷害王皇后至废居冷宫,如今她的计谋若是成了,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没人会想被挖眼、削耳、断足、挑筋,泡在酒中,再被命名为“骨醉”。

路过武媚娘的营帐的时候,将门帘轻轻掀开一角,却只看见她神态安详地坐在菱花铜镜前,姿态优雅的梳理着长发,半分愁色也无,仿佛被禁足降位的人并不是她。

我原本是想着等我对大明宫更熟悉了些,有了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便抽身离去。在此之前,只想着对她小心防范,她日后有何造化都是她的事,如今看来,即便我容得下她,她也未必愿看着我好过。

本想在这样安定平和的世界里平安终老,没想到命不由己,到底还是要反击了。

“娘娘心愿达成,何故叹气?”

走到营地外围的时候,忽而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清冷而缥缈,走进了些才看到是不远处有人席地而坐。

“大人如何知道本宫心愿?”夺走薛元超手中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暖了暖身侧,坐在他的身侧,轻声笑道:“还是说大人一直都在留心着本宫的一举一动?”

他伸手夺回我手中的酒壶,冷然道:“娘娘袖中有何物,无需臣下明言吧?”

“袖下是中衣,中衣之下是什么,大人需让本宫明言吗?”

他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若是卫青,此刻必然是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了。若不然,便是红着耳朵,说:“翁主又欺负卫青……”

想想,留下也是无趣,便欲起身离去。他却突然出声,“娘娘什么也不做,便已经是皇后了。”

这便是以为我有意要害武媚娘和她腹中孩子了。

方才那份因为见不到他而生出的失落登时变成了嘲讽。

我竟然会觉得他会让我心生亲近之意,真真是矫情。

此事若是换成我家青儿,无论是不是我做的,无论我做的对不对,一定都会说:“翁主真坏。”然后去替我毁尸灭迹。

一声叹息:“青儿……”

突然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恍惚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唤,身子一僵,蓦然回首,屏息问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见他话中的清冷:“皇后许是幻听了,臣并不曾唤过娘娘。”

指甲死死地掐进肉中。

是幻听吗?是吗?

薛元超起身,绕过我,欲要回到营帐之后,却被我用力地攥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