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景帝一十五年,春分。

太子妃产子后,身子愈发孱弱。长公主于四月将自小服侍太子妃的子衿姑姑送入太子府。

隔月,太子幸之,请旨封宫婢子衿为太子良娣。长公主大怒,帝后不允;太子再求,太子妃亲自陪同前往,长公主无言,帝允之。

夫人卫氏有孕,帝大喜。

景帝一十五年,初夏。

太子妃病情反复,皇孙据交由良娣抚养。长公主与太子矛盾愈深,帝后几番从中调和,亦不见缓和。

景帝一十五年,夏至。

“子衿,你其实不必每日都来问安的。”我无力地倚靠在苏绣的软枕上,咳了两声,饮下碗中的汤药,缓声说道:“如今天气渐热,听闻近两日据儿的胃口都不大好,你该留在他身边,小心照看才是。”

“殿下许婢子照看小主子,婢子感恩戴德,只愿时时侍奉在侧,以报殿下之恩。”

子衿接过我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托盘中,又递上一盘果子,让我一缓口中的苦味。

见她如此,我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房中的宫婢们都先退下。

“子衿,当初让你代嫁实属无奈之举,母亲也细心安排了,却不料让你被太子……一念之差,竟让你的一生都锁在了这四面围堵的高墙之内。”我强撑着坐了起来,扶起子衿,让她坐在我的身侧,说道:“子衿,你可怪我?”

“这是婢子的命数,婢子躲不过的。”子衿苦笑着说道:“而且翁主疼惜婢子,有据儿在婢子身边,也不算苦。”

“你知我疼你,如今做了母亲,也知晓父母为子女的心意。母亲她也是太过担心我,之前才会迁怒于你,我会劝她,好好待据儿的。”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一抹浅笑,“据儿是你的孩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但他也会是东宫的嫡长子。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你们二人安好的。”

看着子衿红着眼眶离开了,我才揉了揉有些痛的脑仁。

刘嫖原本因为我与刘彻的婚约之故,而且刘彻这些年也学乖了不少,刘嫖一直在刘武与刘彻之间摇摆不定,如今在子衿的事上到底是惹恼了刘嫖,更何况将婢生子占了嫡长子的名分,刘嫖更是恼火。如此倒也是好事,让刘嫖对刘彻愈发不满。只是子衿跟在我身边多年,耳渲目染,难免会知道一些隐秘而不为人知的事情,若是我也如同刘嫖一般怨怼于他,难免将她朝刘彻身边推得更近了一些。也因此,我乐意卖她一个好,一番言辞,使太子不得不入宫为子衿请封。而后又寻机将刘据交由子衿抚养,不教她们母子分离。

我本就不欲与刘彻长相厮守,他纳谁,宠谁,我并不在意。毕竟,太子正妃是我,窦太后是我外祖母,长公主是我母亲。哪怕我只是一个病怏怏,缠绵病榻的太子妃,那群姬妾再得宠,都越不过我去。甚至于我而言,他宠幸的宫人愈多,我这里就愈是清净。

待景帝病故,待刘武归京,山高海阔,自有任我潇洒驰骋之处。

景帝一十五年,冬至。

景帝驾崩于宣室殿,次年正月,太子刘彻即位,是为建元元年。尊奉太后为太皇太后,嫡母薄后与生母王氏同为太后。宫□□有三位太后,故称“三宫太后”。

封太子妃陈阿娇与衿良娣同为一品夫人,赐居夫人陈氏于昭阳殿,子衿赐封号“元”,赐居漪澜殿。

建元元年二月,昭阳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