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沉都的中丞、开府尹和都指挥使都是位居高位的重臣,但是这四人中的领导者却是正四品的护军杨濂。

杨濂虽然位卑官小,但是护军这个职位却是勋爵,而且他领导的军队是护卫皇城的军队,直接受皇帝的统领,而不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这样的职位,非皇帝的心腹不能担任。

“臣等参见贵妃娘娘、九皇子殿下、十皇子殿下。”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跪下行礼,然后还没等华裳开口,杨濂就道:“娘娘,两位殿下,臣等不顾礼制前来求见,实是已到生死存亡之际,斥候来报,大笔的骑兵向着沉都来了,有顺风耳的护兵说,已经能够感受到大地的震动!娘娘、殿下!请让属下立即护送您离开沉都!”

华裳震惊地站起了身,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兵临城下,这在大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华裳苍白着脸,一把拉开了帘子,开口道:“杨大人,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本宫自然也是相信你的,但是仅仅凭这几句话,本宫也是无法将两位小皇子的性命交由您手,请告诉本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要离开,成功的几率又是多大?”

杨濂抬起头,眼睛低垂着,依礼不敢直视华裳的容颜,回道:“北蒙和胡戎联手了,在边境的屯军直视迷惑我军的假象,北蒙的四万启禀和胡戎的两万骑兵绕道南下,攻破榆林之后,就直面沉都了,沉都虽然是陪都,但是并不是军事重镇,城墙薄弱,守军稀少,军备更是老旧,我们是守不住的!”

“沉都并不具备什么地理优势,向来不是兵家所争之地,对方如此,应该就是冲着沉都来的,臣猜测,可能是他们得到了消息,皇上在沉都避暑,所以才奇袭了榆林,携六万悍卒一鼓而下,现在幸运的是,皇上临时回京了,可是留在行宫中的娘娘和两位殿下就十分危险了!按照老兵的预测,对方的骑兵可能在一个时辰后到达,娘娘,请快随臣等离开吧!”

杨濂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臂能够有正常人的大腿粗,被皇帝赏识信任并委以重任,为了报答君主的知遇之恩,保护君上的妃嫔和儿子,他也是苦劝华裳:“沉都的守军不足两万,且未见过刀兵,战力严重不足,但是臣的五千兵马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对方的骑兵当然是比我们快的,但是臣等誓死护卫娘娘、殿下回京!”

华裳苍白的面色出现了些潮红,这是紧张和震惊造成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然后开口道:“本宫是一介女流,不懂军国大事,本宫不想问,为何北蒙和胡戎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才得到消息,本宫只问,沉都守不住是么?即使你们这五千兵马留下也是守不住的是么?”

杨濂低下头低声道:“是,守不住。”

华裳愣愣的,跌坐回椅子上,喃喃道:“本宫和两位皇子可以走,这满城的百姓又怎么办呢?”

杨濂眼圈一红,强忍着泪意,他没想到,这位一直都有贤名的贵妃,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想到了这沉都的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他是一位将军,何曾又有过不战而逃的传统?但是,皇帝临行前的嘱咐还历历在目,让他好好护卫行宫,保护贵妃娘娘和小皇子的安全。

沉都的三位官员也都红了眼圈,都指挥使连承恽拱手开口道:“娘娘心系百姓,臣等感恩戴德,但是娘娘万金之体,断是经不得任何损伤的,请娘娘和两位殿下立即起驾!臣等定会拼死抵挡蛮夷,誓与沉都共存亡!”

华裳环顾着四周,然后看到了安然睡在襁褓中的十皇子,他睡得好香,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而一旁的九皇子却几乎已经懂事了,他大概能够听懂人们都在讨论什么了,所以他虽然极力镇定,但是苍白的脸色和惊慌的神情却掩盖不住。

“咳咳咳……”华裳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然后扶着兰芝的手勉强站了起来,虚弱道:“杨大人,本宫已经知晓情况了。本宫就将两位小皇子托付给大人了,请大人务必保护好他们。”

华裳走到杨濂的身前,福身行礼。

杨濂一惊,连忙躲开,跪在地上惶恐道:“娘娘这是作甚,折煞微臣了!娘娘放心,微臣就是拼了命,也定会保护好娘娘和两位殿下的!”

华裳眼眶中含着泪,微笑着道:“本宫不能走,本宫必须留下来。”

杨濂猛的抬起头看着华裳,这是杨濂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言中的贵妃娘娘。

华裳也看着杨濂的眼睛,温柔地拉开嘴角,眼眶中的泪并没有掉下来,轻声道:“将军,身为皇室中的一员,尤其身为皇子,身份尊贵,但是也有着必须负担的责任,如今沉都危在旦夕,若是为了一己之私,仅为了保存自身,便弃城而逃,至沉都几十万百姓于不顾,那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本宫相信,若是皇上还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弃城而逃。但是九皇子和十皇子毕竟年幼,他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幼小到还没能长大、成熟,本宫不能将他们留下,让还是孩子的他们面对刀兵、战火和死亡。”

“可是本宫身为皇帝的贵妃,身为皇子的母亲,却不能就这样离开,皇上不在,皇子要走,本宫就要代表他们、代表皇室,留在沉都,告诉沉都和天下的百姓,皇室从未抛弃他们,也绝不会抛弃他们,不论任何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