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傍晚。

太后穿着常服,头发都已经放了下来,妆也卸了,显得更加苍老了些。半倚在软榻上,一手拄着头,一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皇帝穿着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的常袍坐在太后的旁边,关切道:“母后若是身子不爽,便召太医来仔细瞧瞧,这样不是让儿子担心么?”

太后闭着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开口道:“皇后今儿才处置了庆贵嫔,哀家立即病了,外头怎么看,怎么说?”

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劝慰道:“母后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皇后贤德,定会理解的。”

太后微微皱眉:“人言可畏。别人嘴上不敢说,心里怎么想?是说皇后不孝,还是说哀家无德?再说,哀家这病的确就是被气出来的!”

皇帝无奈的一笑,道:“母后,庆贵嫔行事飞扬跋扈,对主位不恭,朕都快看不下去了,受点教训也好,省的将来变本加厉。母后若是真的为了她好,便杀杀她的威风,将来才能走的长远。”

太后再次深深叹气:“哀家明白这个道理,庆贵嫔那孩子,家世好,出身好,但是这种好不能自己说,自己当成资本来炫耀;要拿出气派,拿出德行来,得别人心服口服地赞叹才好,那孩子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惹人生厌。”

太后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会不偏呢?庆贵嫔便是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哀家的亲侄女,是皇帝你的亲表妹,犯了错,哀家说,哀家教训她,皇后那不是打脸么?可曾把哀家放在眼里?”

皇帝低头,缓缓道:“母后息怒。儿臣倒是觉得皇后做得对,宫中贵女甚多,若是每个人都给面子,后宫的规矩何在?以往皇后息事宁人那做派,儿臣很是看不上眼。作为皇后,若是连这点能力气派都没,那朕要这个皇后有什么用?做个摆设?”

太后闻言无奈道:“皇帝说的也有道理,哀家也知道皇后做的对,只是到底心里不舒服,哎。”

皇帝见太后丧气的样子很是惶恐,赶忙道:“母后若是心疼庆贵嫔,下旨免了庆贵嫔的处罚便是,以后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将来定不会差了就是。”

太后勉强笑了笑道:“哀家明白,不会让皇帝为难的。”

皇帝也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有些踌躇地道:“昨日皇后跪下哭着和儿臣请罪,说她错了。皇后一直都是一个外表温和,但是内心特别高傲的人,此举让儿臣刮目相看。说到底,我和她是结发夫妻。她犯错,儿臣十分生气,那种背叛感挥之不去;可是她认错,儿臣又心软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太后明白皇帝的心,伸出手摸了摸皇帝的头发,轻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后是个识大体的人,你们帝后和谐,哀家也高兴,群臣也高兴,百姓也高兴。天下太平。”

皇帝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儿臣本不想这么快的原谅她,但是,有一件事儿臣也踌躇了很久,觉得是时候了。”

太后蹙眉,好奇问道:“何事?”

皇帝抿了抿春,眸色深沉:“国之储位!朕有心行立储之事。”

太后一震,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也坐了起来,深深地皱起眉头:“你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这么早便考虑立储之事,是不是……”

皇帝点了点头道:“三皇子乃是国之嫡裔,人品贵重,堪当储位,继承大统。如今三皇子也5岁了,聪敏好学,也无夭折之忧,为定人心,立储宜早。朕昨日也和皇后提了一提,她自然明白以后该怎么做,怎么做的更好。”

太后苍老的面庞上还是有些犹豫之色,开口道:“立三皇子理所当然,但是哀家还是觉得早了些,前朝立太子,一般在皇子7岁,或者15岁加冠之时。本朝立国不久,太.祖继位即立太子,先皇无嫡子,临终才立太子,都不具有参考价值。皇上应该遵循前朝旧例。立储是大事,告慰祖宗太庙,选定吉年吉日吉时方可。”

皇帝点头,然后开口道:“母后说的有理,但是目前情况不同。南诏的仗才打完,而西北战事一直僵持不定。战争这个东西是靠人命堆出来的,民心不稳,耗资甚巨。朕决定立储,以安民心,以安朝堂。”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哀家一介无知妇人,不懂政事,既然皇上心里有谱了,那便去做吧,哀家永远是支持你的。”

皇帝露出笑容,神色温柔,眸色浅淡,轻声开口道:“儿臣知道母后会支持的,因为母后在,儿臣踏实许多。立储之后,皇后权威将空前高涨,若是她再犯错,母后多看着些,该敲打就敲打。不过她是聪明人,应该会谨言慎行,比以往更加谨慎谦恭的。”

太后点头应了,拍了拍皇帝的肩膀,道:“行了,母后知道了。天色也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都劳累于政事,眼圈都黑了,母后看着心疼。”

皇帝点头,心里暖暖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