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角斗奴的逃跑,并没有影响到卡普亚的歌舞升平,角斗学院方面为了降低逃奴的不利影响,甚至刻意隐瞒了消息。由于斯巴达克斯等几人属于元老院审判的犯人,角斗学院担心事情泄露受到牵连,选择了贿赂城防军的两个百夫长,让他们带着“请假”的八十多名士兵,以及角斗学院出钱召集的一百多个临时佣兵,继续追捕。

角斗奴们逃到山林一条小溪,确认暂时逃离角斗学院的追捕后,克瑞瑟斯和斯巴达克斯对于以后的去向产生了分歧,克瑞瑟斯认为七十六个人目标太大,主张分批逃离意大利,斯巴达克斯认为只有聚集在一起,才有足够的力量冲破帝**的拦截,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两人从分歧发展到争执,克瑞瑟斯最后愤怒起来,他说,斯巴达克斯等人是元老院的罪犯,迟早会牵累他们,不如现在分开。

埃玛诺伊旁边听到克瑞瑟斯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冲过去一拳将克瑞瑟斯砸倒在地,克瑞瑟斯的拥护者见斯巴达克斯方面动手,纷纷围了过来,双方扭打起来。斯巴达克斯狠狠地推开几个厮打的角斗奴,大吼道:“你们在竞技场厮杀的还不够吗?”

角斗奴们再次安静下来,克瑞瑟斯擦掉被砸破的脸上的血水,盯着斯巴达克斯的脸,七十六个角斗奴在这样的静默中放开对手,分别走到各自认同的首领一边,克瑞瑟斯有四十二个人,斯巴达克斯三十四个人。

“这是要做什么?追捕我们的帝**很快就会到来,我们竟然自相残杀?”帕布多斯走到两伙人中间,大声喊道。

“帝**不会追捕我们,我们是逃奴,不是罪犯。”克瑞瑟斯大声说,“我们只要逃出意大利就安全了,而你们,作为元老院的犯人,即使你们逃到帝国的敌人那里去,帝**也迟早会抓到你们!”

“别忘了你们脸上的奴隶印记,克瑞瑟斯!”斯巴达克斯走上前,平静地问,“难道你想作为逃奴,在帝国统治之外的山林过完一生?”

“我们可以去希腊、去埃及、去马其顿、去叙利亚(塞琉古帝国)、去帕提亚、去亚美尼亚、去高卢、去莱茵,我不是没有见识之辈,帝国的领土虽大,却没有统治整个世界。你们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敢收留帝国元老院审判的犯人!”

“还有,不要用解放奴隶之类的漂亮话来蛊惑我,斯巴达克斯,你我都知道,帝国的军队有多么强大,即使将全世界的奴隶鼓动起来,也打不过一个帝**团。”

克瑞瑟斯说完,挑衅地看着斯巴达克斯,却没有看到斯巴达克斯沮丧和失望的神情,他看到的是一种浓浓的悲哀。

“克瑞瑟斯,如果我是你,我宁愿逃到西西里去,那是这个世界唯一能抗拒帝**团的地方。我们这些人,有几个生而为奴?我们是色雷斯人、希腊人、高卢人、日耳曼人、波斯人、埃及人,我们都是自由人,是帝国的军队将我们带到这里,让我们变成奴隶!”

“你不能一辈子逃亡在帝国的军团之外,克瑞瑟斯,你见过形形色色的帝国贵族,他们或声色犬马或嚣张跋扈,但他们都有狂热的欲-望,他们渴望征服和掠夺,渴望将他们看到的一切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

“你们也都看到了竞技场外的观众,那些帝国的公民,他们狂热地欣赏血腥的杀戮,无不渴望着征服和掠夺,渴望从军队的战利品中分一杯羹!”

“帝国,这个贪婪、残暴的国家存在一天,不论逃到哪里,你们,或你们的子孙,都有再次沦为奴隶的一天!”

角斗奴们骚动起来,斯巴达克斯这边的人都狂热地看着他们的首领,克瑞瑟斯这边的人则犹豫地看着他们的首领。

“你认为西西里还能抵抗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克瑞瑟斯开始担心追随者叛离到斯巴达克斯一方,他刻薄地反驳道:“不要高估你的力量,斯巴达克斯。在阻止帝国入侵的问题上,你能做什么?如果马其顿的国王,希腊的僭主,高卢、日耳曼的蛮酋,他们拥有十数万的军队都不能阻止帝国,你又能做什么?!”

斯巴达克斯不说话了,帕布多斯眼看己方气势再次回落,连忙补充一句:“你有你的选择,我们有我们的选择。”

“克瑞瑟斯,留下来吧,逃离角斗学院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患难与共吗?”克瑞瑟斯这边有人低声说,然后,要求留下的人越来越多。克瑞瑟斯不敢违背多数人的意愿,也不想独自逃亡,无奈地选择留下来,不过,他没有将自己的营地和斯巴达克斯并在一起,而是在小溪的另一边点燃了篝火。

晚上,就着忽明忽暗的篝火,斯巴达克斯陷入沉思,白天的话虽然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心里却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对帝国的仇恨让他做出了决定,经历卡提林叛乱,他看到了帝国的虚弱之处。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依靠七十六个角斗奴挑战帝国?

经商失败,再次沦落为奴的帕布多斯,心里对帝国赐予的自由已经不再抱有幻想,七十六个角斗奴里,他是最坚决支持斯巴达克斯的人,与其说这是他的理想和执念,不如说他已经对未来绝望,一心想着向帝国复仇。他轻轻在斯巴达克斯身边坐下,粗豪地喝了大口酒,然后将酒袋递给斯巴达克斯。

“我以商人的眼光担保,角斗学院不会将我们的逃跑上报,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尤其因为我们这里有几个元老院的罪犯,我猜想,他们会贿赂一部分城防军出动,加上临时召集的佣兵,也许三百人左右,明天就能赶到这里。”

斯巴达克斯接过酒袋正要喝,帕布多斯的话让他停下来,思索了几分钟,他有些激动地抓着帕布多斯的肩膀。

“我们得救了,而且,很快,我们就会获得强大的力量。”斯巴达克斯说完这番话,站起来,心情轻松地在篝火边躺下,很快进入了睡眠。

帕布多斯摇摇头,从自己的行囊中找出一张薄毯盖在斯巴达克斯身上,自己则拔出腰间的匕首,就着暗淡的火光,一遍遍地擦拭。

明天,就要见血了。

维苏威火山下,两百多人的队伍散漫地行走在林间小道上,当地的一个庄园主对于追捕逃奴很热心,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户给他们做向导。七十六个匆忙逃亡的人行走的痕迹太明显了,猎户很轻松地领着他们找到了方向。

“这些该死的奴隶!”比特罗斯特再次发出抱怨,共同领队的安德鲁斯唯有发出无奈的苦笑,他们都后悔为了三十枚金币接下了如此辛苦的任务了,何况逃跑的角斗奴据说都是技艺高超的杀人狂。

“还有多远?”比特罗斯特抱怨完,再次开始骚扰苦不堪言的向导。

“沿着山林道再走三五里,前面有个小溪流经的平地,那些逃奴这一路上没有休息,到了那地方差不多也天黑了,他们一定会在那里宿营,到了那,差不多就不远了。听你们说,他们逃跑的时候没有带走多少干粮,说不定这时候还在忙着搜集些吃的东西,这时候还没有离开。”向导已经把自己的回答背熟了。

“确定他们没有武器吧?”安德鲁斯问一同前来的角斗学院的人。

“他们带走了四支标枪,两支长矛,一把短剑,大概还有几把小匕首,有两个人在路上接应,其中一个有一张短弓,箭矢可能射光了。”这个回答,同样很熟练了。

“只要能追上,他们就死定了。”比特罗斯特狠狠地说。

“说不定他们能自制些木刺枪,还要小心他们扔石头,总之小心些吧。”安德鲁斯提醒道:“我可不希望因为追捕逃奴而失去几个士兵。”

比特罗斯特耸耸肩,士兵和佣兵们也不把安德鲁斯的提醒当回事。

行经一个山林弯折处,安德鲁斯举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命令两个佣兵上前查看,他可不希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比特罗斯特有些责怪安德鲁斯的小心,直接带着几个人继续前进,在他看来,即使几十个逃奴有胆子伏击他们,也伤害不了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安德鲁斯总是那么小心谨慎!”比特罗斯特站在弯角处,回头大声喊道,他张开双手,向士兵们表示他是多么的安全。

安德鲁斯脸色不悦,士兵们哄笑着向前涌去,连续行军两天的疲劳也似乎因此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