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黑衣女子原本脸上带笑,异常欢快地将铜镜给放回梳妆台上;甚至连始终紧绷的神经好似都已经放下来了些,毕竟再也不用随时随地都担心安太妃会因为这个缘故而直接去了,自己也就此死掉。可转头就看到安太妃满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唇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的模样,她赶紧快步上前,语气透着十足的不解和担忧的模样,“夫人,您没事吧?夫人,怎么会这样?”说着,视线落在那仍旧不断翻腾着的药锅上,难道是这药出了问题?

原本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晚月,此刻也抿着唇,眉头紧皱,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到底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噗——”安太妃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那只母蛊已经开始暴走,伤到自己的心脉了;可是她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强忍着,深吸口气,努力的想要安抚。

“难道是这药有问题?”黑衣女子看到安太妃那满脸扭曲而又痛苦的模样,面色同样难看到了极致,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疑惑开口;视线却是落在那熊熊燃烧炉火之上的药锅,眼底似乎带着几分探寻的味道。

晚月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这药是宁公子亲自开的药方,他不可能会害夫人。”想到这里,视线落在那屋内中央的空地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带血石床,“莫非是药引不对?”

“不可能,就算那胎儿没有足月顶多是没有药效,也不可能让夫人如此痛苦。”黑衣女子同样压低了嗓音,面色非常的难看;眼看着安太妃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整个人摇摇欲坠着,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安太妃任由黑衣女子搀扶着,整个人似乎都快要晕厥过去了的模样,好在体内的母蛊并没有闹腾太久,渐渐地就消停了,她整个人好似从水里刚捞起来的般,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面色苍白得让人觉得可怕,只是胸口那上下起伏的波涛昭示着,这个人还活着,“我没事了!”

“……”黑衣女子和晚月见状,都非常恭谨地低着头,可是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扶我起来!”安太妃面色难看,瞪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药锅里不断翻腾着的黑红色散发着浓浓辛苦味道的药汁;她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似乎像是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又带着点儿不甘心。

黑衣女子和晚月闻言,两个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安太妃搀扶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却是越发的疑惑了,难道真的是这药有问题?不可能的啊,她们明明是按照宁公子的药方准备的,可是看着自家夫人这模样,分明是冲着那炉火上的药锅去的。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剧烈的痛苦已经耗尽了体力,就算两个人搀扶着,安太妃仍旧行动得非常的困难;她整个人身子都压在晚月的身上,饶是如此,短短几步路,她却仍旧踉跄着几次险些摔倒。

“夫人小心!”晚月眼疾手快,赶紧拦着安太妃的腰,这才勉强将她扶了起来。

黑衣女子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朝着那明显是强忍着,额头上仍旧冒着豆大汗珠的安太妃,眼底带着担忧,又带着几分为难开口,“夫人,您要不,先上去歇会儿吧,这里属下和晚月轮流看着就行。”

“把火灭了!”安太妃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还有上面的药锅里面仍旧不断翻滚着发出“咕咚、咕咚”声音的药汁;薄唇开合间,却只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可是她期盼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的结果。只要这火一灭,几乎可以说是半年的心血就毁于一旦了;可是这药汁对她明显不仅没有治疗的作用,反而会催动自己体内的母蛊躁动,不找出原因她又不甘心,反正,对她无用的东西也是废物罢了。

“夫人?”黑衣女子顿时像是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话一般,猛的抬起头看着安太妃;要知道这药虽然瞧着如此,但里面不少药材都非常的珍惜难得;尤其是那药引,看那摄政王现在的架势,怕是绝对不会让顾瑾汐以外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自家夫人可是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毕竟,现在的顾瑾汐不过十三,距离及笄都尚且一年有余,更遑论,怀孕生子这种事情素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安太妃闭上眼深吸口气,面色早已经是难看到了极致;习惯了常年上位者的气势,就算是虚弱得让人几不可闻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容违逆的端严,“本夫人让你们灭掉,听不懂,是不是?”

“属下不敢!”黑衣女子闻言,看了看站在旁边没有丝毫动作的晚月,只能低下头深吸口气,端起旁边她们准备用来给药锅添水防止药汁被熬干的水盆;缓缓地朝着那熊熊燃烧的炉火挪了两步;然后抬起头警惕地看了看安太妃,确定她是认真地之后,端起水盆朝着那炉火狠狠地泼过去。

“嗤——”

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声响,原本熊熊燃烧的炉火顿时就熄灭了,所有的柴禾全都湿漉漉的,只留下点点火星也很快就在水的淹没下消失了。虽然没有了火势,可药锅里的药汁仍旧不断地翻滚着,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

看到这一幕,安太妃似乎也总算是恢复了点儿气力,直接将搀扶着她的晚月推开,自己拿起那要锅里用来搅拌的勺子,将那虽然已经四分五裂,可却仍旧藕断丝连的药引给捞了出来;放到旁边的石台上;只见那原本完整的婴儿,此刻更像是食物般。原本粉嫩的肌肤因为药汁的熬煮泛着隐隐的黑色,还有那些明显可见的肠肠肚肚。

“……”晚月顿时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泛上喉头赶紧别开脸。

甚至连之前一直面不改色的黑衣女子也有些忍不住了,虽然有些事情早就是知道的,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眉头紧皱,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夫人,您……”

可安太妃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般,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那个婴儿的尸体,纵然因为熬煮,整个腹腔都已经裂开。可到底完整的轮廓还在。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竟然直接徒手,将那个婴儿从胸口撕裂开来。

“呕——”晚月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直接就跑了出去。

黑衣女子虽然没有像晚月那般反应强烈,不过胃里却是在不断的翻涌着,她别开脸甚至不敢再看;不过心里却是非常的疑惑,夫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举动,难道是这药引有什么问题不成?之前薛惜怀着身孕就中了斑斓蛇毒,难道是因为蛇毒已经蔓延到了孩子的身上?只是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她就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之前薛惜被开膛破肚的时候她也在场;那个婴儿被掏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颜色非常的正常;如果真的中了蛇毒,应该会如同薛惜一样,身上泛着蓝光的蛇鳞的;既然药引并没有感染蛇毒,那又是为了什么?

“噗——”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安太妃张口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黑衣女子听到动静,赶紧转头,可是在看到那桌子上的场景时,立刻就惊呆了。原来就在她们发呆的时候,安太妃早已经将那个本来就没有发育成完整婴儿的小小药引直接给四分五裂了;甚至那肚子里面的内脏也全都被掏了出来;在旁边桌上空处明显地放着一个只有成人半个拳头大小的心脏;她顿时只觉得自己喉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翻涌着一般,她深吸口气尽量将这股感觉给压下去,以尽量平缓的语气开口道,“夫人,您没事吧?”

“哼!”安太妃此刻两只眼睛都已经瞪圆了,整个身子不断地颤抖着,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黑衣女子,“你们究竟是谁对薛惜下了蛊虫,说!”

“不,夫人,属下没有!”黑衣女子听到这里顿时就惊呆了。

“贱人,贱人!”安太妃双手紧紧地掐着黑衣女子的脖颈,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带着凶恶而又狠戾的味道;就算是她体内的内力全部被封,可黑衣女子早就已经卑微惯了,在安太妃面前根本就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安太妃掐着。很快,就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简直快要窒息了般;原本红润的面色也渐渐变的苍白,两只眼睛瞪圆了,不断地仰着头。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从外面回来的晚月看到这样的情形,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面跳出来了,顿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看着发狂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安太妃,不断地求情,“夫人,梓秦对你素来忠心耿耿,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忠心耿耿?哼,那不是她,难道是你?”安太妃听了放开梓秦,直接有抓住了晚月的脖颈。

梓秦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整个人顿时跌倒在地,双手不断地扶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第一次她觉得原来死亡距离自己这么的近;那种快要窒息,好似永远堕入无边的黑暗再也得不到任何光明救赎的感觉,她再也不想要经历了。

“……”被安太妃掐着脖颈,晚月并没有激动,也没有挣扎,反而是闭上了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这一生,她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只是梓秦抬起头看到安太妃的动作,赶紧站起来,朝着安太妃道,“夫人,属下们身上除了最开始加入组织时您给中下的子蛊,我们手里哪有什么蛊虫?您忘了,所有的蛊虫都是晚清在分配的!”

“哼!”安太妃似乎终于是回过神了般,转头视线带着浓浓的狠戾扫过梓秦和死里逃生后不仅没有丝毫的庆幸,反而呆坐在地上,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晚月,这才闭上眼深吸口气,“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夫人想好好的静一静!”

“是!”梓秦就算再担心安太妃的身子此刻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只能上前搀扶着晚月,恭谨地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

回到她们凉都城外的一座民宅内,梓秦双唇微微抿了抿,看着晚月,低下头将手中的药酒放到桌上,“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如果不是晚月及时赶回来,或许她真的就彻底的结果在安太妃的手上了。虽然,她们这样的人,注定就是为安太妃卖命,不死在她的手上,也终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手里。可是她很贪心,她不想死。这天下如此美好,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她没有享受过;不过对晚月那不哭不闹的模样却是有些好奇,想了想,直接就坐到了晚月的旁边。

“我们都是一样的,何须道谢。”晚月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为了当初的那个承诺,她又何苦这样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甚至连死,都由不得自己;这条命,早就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晚月,你没事吧?”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晚月身上散发出来的苍凉味道,梓秦竟然觉得有些好奇。从来晚月就是她们之中最淡泊的一个。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事情,永远都不争不抢,不嗔不怒;甚至组织里总有人将最危险、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故意推到她身上,她也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受了。她能感觉到,刚才当安太妃掐着她脖子的时候,晚月是在求死。

晚月抬起头看着梓秦,“时辰不早了,明儿还不知道夫人又有什么任务呢。累了许久,你也早些睡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我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性,总有一天我们会如同正常人一样的活着,一定会的!”梓秦轻轻地拍了拍晚月的肩膀。

“……或许吧!”看到梓秦那样坚定的态度,晚月张了张口,可有些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轻轻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早点儿回房休息吧!”

直到梓秦离开之后,晚月脸上那原本就浅淡的笑意变的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直接演变成了淡淡的苦涩。如同正常人一样的活着,或许组织里的其他人还有机会;比如说晚清,又比如说那些从来没有见过夫人真正的容颜,甚至连她们所效忠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但是她们,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从她们当初见到夫人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如果她们体内的子蛊不是同命蛊,只要母蛊死了她们也就可以解脱了;可偏偏,同命蛊啊;两身同命,只要安太妃一死,母蛊夭亡,她们体内的子蛊会自动吞噬她们的心脏,当然最后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这些是当初她跟随宁洛迟习医的时候所知道的,她没有告诉梓秦;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也没有告诉梓秦,今天安太妃之所以如此发狂,不是因为那药没有效果,而是因为那药引的体内,有着一条跟她们体内同样的同命蛊。如果子蛊死了,原本母蛊不该有那样暴动的反应,可惜安太妃服用了含有子蛊成分的药,这才牵动了子蛊。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那些同命蛊的子蛊,可都是母蛊的孩子啊;自己的孩子死了,谁能不痛?

晚月都能够发现的事情,安太妃自然也是发现了,不然她不会那样的抓狂。当初从知道薛惜的体质开始,她就打着那样的主意;这些年甚至直到临死的时候,薛惜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不可能会对她下蛊;那薛惜体内的子蛊究竟从何而来?猛然,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梓秦的话,难道是晚清?不错,自己曾经是给过她几条同命蛊的蛊虫,难道她……

“混账!”想到这里,安太妃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看到那早已经冷却下来的药锅,里面那散发着腥苦味道的药汁,她更是不由得怒从中来,自己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这药引体内居然会有子蛊;越想,她就觉得越为气愤;那充斥着浓浓血红的眸更是恨不能将天下都毁灭了般。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无可挽回了;就算同样的药材能够找到第二份,药引也在寻不到了;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单手捂着胸口处,眉宇微微颦蹙着,她的身子还不知道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看来自己必须得加快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步伐了。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想要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能够借旁人的力量,这天底下觊觎长生不老药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勾着,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晶亮色彩。

当天夜里,一只通体雪白状似信鸽模样,可却长着鹰钩的飞鸟从摄政王府荣恩阁飞出。

某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中。

男子收到信之后,打开细细翻阅了;原本心里还有些不满,不过很快就震惊了;站在他背后身着一袭鹅黄色衫裙的娇俏少女,如果细细看着,那女子的眉眼与安太妃竟然有些相似。此刻她双唇微微撅着,“爹,你到底同不同意让我与哥哥一起出去嘛?”视线落在那只长相奇怪的飞鸟身上时,顿时又不由得瘪了瘪嘴,“凭什么大姑姑可以出去,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现在知道写信回来了,哼!”说着她别开脸,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的愤怒,“你们别忘了,当初大姑姑对二姑姑做的事情,按罪当诛!”

“玥玥别闹,爹有急事找几位太爷爷商量!立刻去通知你太外公和陆家的太爷爷,就说太爷爷有急事请他们两家的老祖宗过府相商。”男子面色严肃,看着女子眼底带着浓浓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