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谢安莹领着王氏进了主屋。琼华院中一处厢房里,一群人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吁——”

发出这一阵叹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来点红烛的那一群人——平日侯府里最得脸面的、世安院里的那群奴才。

此时这群人正贼眉鼠眼地躲在厢房中。因为来得人太多,大约十几个人挤在一处,又都偷偷扒着窗户缝朝外看……以至于厢房里的情形,更显得怪异至极。

方才谢安莹与王氏来得太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离开院子。所以只能躲进厢房之中,等王氏走了,再回去领罚。

……要真说起来,也不能全怪那瞎子来得快。

比如有些人,就不这么觉得……

一个婆子并没上去扒窗户偷看,而是坐在厢房角落的地上,可怜兮兮地哼唧着。她的一条腿畸形地扭曲着,眼神有些不满地看向冷月的背影——要不是冷月让她们提前安置高处的红烛,她也就不会被倒下来的架子砸伤了腿。

这能怪得着那瞎子吗?

别看那架子又老又旧不起眼,那也是铁力木制的!铁力木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木头了,幸亏是砸在了她这皮糙肉厚的身上……要是冷月姑娘那等娇气的,挨上这一下,那还不得当场折了胳膊腿,以后成了废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婆子心中酸溜溜地想着……明明是冷月出的主意,怎么就没砸到她身上去呢!

像婆子这样想的人还有很多。

方才他们不是被砸伤了手脚,就是被蜡烛烫伤了头脸。

那么高的架子倒下来,上面的蜡烛烧得他们头发都秃了一半!大家虽然不敢大声喊疼或者是抱怨,但心中总是难免有些怨怼的。

除了对冷月的怨怼,或许也有一些对谢安莹的惧怕吧……

冷月心里明白却一言不发,只阴着一张脸从窗棂的缝隙向外看着。直到确定谢安莹和王氏已经进屋之后,她这才退开窗边,站在屋子当中发起呆来。

别人都以为冷月没事,冷月自己却心中明白,她背后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天气不冷也不热,为什么会出汗?

冷月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是大夫人的丫鬟,而且是贴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要说替大夫人办事,多难的事情她也能做好,要不大夫人怎会这么信任她?

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过!

首先,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布置红烛。而后,红烛不能像是刚燃烧起来的,所以要从中截断。再之后,又发现没有星宿图谱。最后,待找来星宿图谱之后,高处的架子因为老旧,又纷纷塌了下来。接连着,砸倒了书桌,掀翻了多宝阁,还砸伤了好几个下人……

就连她的手上,也被剐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肉,到现在还在汩汩流血。

她却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用帕子按住伤口,快速地使唤着没受伤的人——先是清理了现场那些碎了的瓶瓶罐罐,然后又命人迅速从库房中取来新的家什和古董摆上。

之后还不能歇一口气,因为还要按照星宿图谱再点一遍蜡烛……

本来以为二十八只蜡烛,取十四根截成一半,还能剩下十四跟。现在可好,先前那一半全砸坏了……一点没给夫人俭省不说,反而又填进去一库房的家私摆件……

短短片刻,冷月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噩梦总会醒来,然而她填进去那些东西,却已经被王氏看见……怕是再难拿回来了。

可不放又不行!要是王氏看不上大姑娘,夫人盘问下来她仍然难逃其咎。而刚才时间那样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