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靖武四年十月二十八,李观迎娶孤女江碧莲为妻,在钱塘大摆宴席,一时间钱塘府衙周围宾朋满座。然,李观只求贺者祝福,拒绝收取一干礼金、礼物,摆流水席五百余座,其宴席标准居然是——自助餐!人不分贵贱皆可前去祝福,无论是钱塘的达官贵人,还是平民乞丐尽皆前往。一时间,成为钱塘府的盛事。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气得拍桌,“他不是对凤歌一往情深,现下一声不吭娶妻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皇后薛玉兰想到过往三年,李观对凤歌的情深,上次在京城公主庙见到他时,他满眸哀愁,面无表情,虽还活着,却像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

薛玉兰轻声道:“你可相信,凤歌两年前与我托梦之事?”

皇帝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二郎,你说会不会是凤歌回来了?凤歌说过,她会回来,臣妾在想,江碧莲会不会就是凤歌,李观那么喜欢凤歌,他怎么可能娶其他人。”

此刻,小马一路快奔,入得养性殿,大声道:“禀皇上、皇后,是钱塘李观大人送来的礼物。”

这是一个二尺长的锦盒。

礼物是李观通过朝廷驿站呈递上来的,先至秦文府上由玉鸾所收,再由玉鸾转呈宫中。

皇帝在猜:这里面会装什么?

薛玉兰道:“快启开瞧瞧!”

小马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幅画轴,薛玉兰使了个眼色,一侧的蓝凝、苏巧解开红丝结,一幅画便缓缓展开,当看见画中女子的容貌时,所有人都频住了呼吸。

小马惊道:“是凤歌公主!”

苏巧道:“莫不是李观大人所绘。”

薛玉兰伸出纤指,轻柔地抚摸着画中人的脸颊,“是她绘的。”见诸不解,薛玉兰又道:“父亲常说,他的画技连兄弟们都学不会,唯有凤歌却是一点即会,这种薛氏工笔绘法,除我父亲、凤歌,便是陶介才会。陶介虽会,却不及凤歌精通;父亲虽会,只能用于花鸟;只有她,因为用心钻研,能将此法用于人物。”

蓝凝一惊,眼中有泪,“娘娘是说公主真的回来了?”

凤歌回来了,转世重生了。

小马指着锦盒,笑道:“娘娘,有书信!”

不等薛玉兰取信,皇帝先一步取了信,拆开看时,从欣喜到失落。

薛玉兰急道:“怎么了?你倒是说话。”

“李观说,是她回来没错,大婚后次日她就失忆,连李观都认不得。她很喜欢绘画,一有空就画,而今她记得李观是她丈夫……”

薛玉兰担心地道:“她忘了以前所有的人?”

皇帝轻声道:“李观请了寒山寺的主持帮忙瞧看,主持看到她前世被鳄鱼争食,死得太惨,能坚持前去寻找李观,是冒出魂飞魄散之险,而今再也坚持不下去。李观将她送到了寒山寺静养,实请主持给她疗伤,李观写信来,想辞去钱塘知府一职,要带她寻访高人治病。近来,她病得很严重,头日的事,第二天就忘了,李观、翠浅每天都要重复告诉她,介绍他们自己是谁……”

翠冷恶狠狠地道:“这一切都是温令姝害的,要不是她,公主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娘娘,你可一定要救她,她实在太苦了,为了回来,还会魂飞魄散,为什么好人命不长,好人不该受到这样的苦……”

薛玉兰咬牙切齿,江若宁受了那么多苦,可温令姝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还与敏王世子慕容瑾生了个儿子,“皇上为什么不下旨赐死温令姝?我要挑断她的手筋,你又不许,只是下旨不许他模仿他人笔迹,再有下次,就治温思远父子的大罪。你看看凤歌,死得那么惨,而今又变成这样……”

皇帝不语,久久地沉默,对小马道:“告诉吏部,恩准李观请辞钱塘知府一职,另选能臣接任钱塘知府。李观要带她求医问诊,朕不能拒绝……”

钱塘,寒山寺。

翠浅、碟子寸步不离地陪着江若宁。

她瞧上去逾发虚弱了。

十六站在香客房外,“翠浅、碟子,拾掇一下,大人令我来接太太回府,朝廷恩准了大人的辞官请求,大人说要去北方寻慧圆大师给太太治病。”

江若宁呆愣愣地被翠浅和碟子扶起来,跟着她们上了寺外的马车。

寒山寺主持站在高处,静默看着远去的马车,小沙弥不解地道:“师父,已死之人真的可以重返人间?”

寒山寺主持望着李家马车,轻叹一声:“她不愿饮下孟婆汤,拼着魂飞魄散返人间,而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师父是说,她真的是凤歌公主的转世?”

寒山寺主持不再接话,“不尊天道轮回,这便是对她的惩罚,即便她是上善之人,也难逃此劫。”

“师父,凤歌公主是个上善之人,真的连你也没有法子。”

“阿弥陀佛,也唯有慧圆、怀济二位大师能有法保住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