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的人和事,都会在公主失忆后,从她的生命里除去。

该给河家的赏赐,皇帝厚赏。河家因养育凤歌公主有功,也过上丰衣足食、荣华富贵的日子。而今的河家依然是大户人家,亦有奴仆使唤。

江若宁用心地想着,她记忆里确实有那么个人。

小马忙道:“公主说的是宋家。听说宋家偏门上的门子就是个瘸腿的老伯。”

江若宁沉吟道:“想来是我记岔了。”

她在青橙别苑转了一圈,又想到了阿欢,“有一个瓜子脸、大眼睛、长得十四五岁叫阿欢的姑娘……”

翠浅道:“公主说的是尚欢姑娘。上次公主出宫,就是为了替尚欢姑娘找丢失的记忆。她也是苦命的,被宋家谋逆案给牵连。”

江若宁上次听翠浅说自己救慕容琅,就忆了自己中毒前的点滴,“她不是孤女么?”

翠浅便将公主中毒,皇帝大怒,下令将尚欢打入刑部大牢,不曾想她在刑部大牢里竟忆起了过往,还得已与亲娘、妹妹相认。只是宋越谋逆罪证确凿,宋氏三族尽皆获罪,唯有越二奶奶因是仙逝安阳大长公主之女,得已带着孙女保全性命,却亦被夺去县主封号,贬为庶民,如今在娘家兄弟处生活。

池伦对池倩再好,可到底是各有一家人,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姐妹,一个姑娘,到底有诸多不便。

池倩觉得寄人篱下,更有千般苦楚。她曾去容王府拜会谢妃。谢妃念着手帕之交的情分,拿了笔银钱给池倩。

池倩得了银钱,便在京城置了处三进小院,又置了千亩良田,算是借此维持生计,虽然不是特别宽裕,到底可以搬离池府,带着孙女过日子。

然,每每想到丈夫所犯之罪累及儿子、孙儿,心如刀绞。池倩也曾四处奔走。想救一个孙儿出来,可朝廷有令,不得纵容叛贼子嗣。

翠浅道:“曾有皇族中人道‘谢、宋、刘’三家,其儿女享其尊荣。在长辈犯下重罪之时。就当承下这份重罚。”

江若宁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是皇权至上的社会,而这三家可谓犯了的皇帝的忌讳。“慕容梁一脉后来如何了?”

小马接过话道:“慕容梁一脉满门处死,不过留了全尸。”

江若宁对翠浅道:“吩咐厨房。备午膳,午后我要去大理寺。我以前在那里待过,想来会忆起一些事。”

小马立即遣人去了大理寺,告诉他们“凤歌公主午后驾临。”

大理寺上至朱拯,下至郑刚、铁血等人,早得了宫中大总管派去的心腹告诫“皇上口谕,凤歌公主幼年时太苦,不忍让她忆起青溪县的诸事。那里的人和事,任何人都不得再提。”

皇帝不许有人与凤歌公主提及,他们只是一个字都不说。

江若宁步入大理寺,就纷纷忆起某夜吃醉了酒,戏弄淳于斐,又曾与阿欢潜入定国公府……

一幕幕记忆纷至沓来。

她还忆起自己帮十几具骨骸复原生前容貌之事,难以相像,她在此技上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相陪的是淳于斐,他是奉朱拯之命,帮江若宁回忆过往。

江若宁在大理寺逛了一圈,又与淳于斐去了瑞郡王府地下的红影山庄,一到那里,关于她潜入红影山庄的记忆也恢复了,尤其是那日遇袭中毒之事更是清晰无比。

“先生可知,朝廷什么时候将慕容梁谋逆案叛党女眷贬为官妓?”

“腊月十三,叛党几位首犯,要在西菜市施凌迟之刑。腊月十四,叛党子孙将在西菜市施行腰斩。想来腊月十五,一干叛党女眷将会送往官乐坊,京城两大官乐坊管事会前往挑选年轻貌美的女子,其他的将陆续送往奉天府、顺天府官乐坊。”

江若宁不由微微蹙眉,“可惜了呀!”

她出来寻找记忆,皇帝已派了暗卫相随,因有东林真人所言“凤歌公主从今日开始,每多活一年,就可延续大燕运数二十年。”皇帝恨不得大燕天下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哪能让凤歌出事,早令御林军统领挑选了百余人的暗卫相随,确保凤歌公主的安全。

淳于先生揖手道:“公主,为何可惜?”

江若宁出宫,即便巧施脂粉打扮一番,到底太瘦,也至瘦得有些撑不起衣袍,身上束袖长裙的劲装显得尤其是的肥大,她整个人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叛党子嗣腰斩啊!这些人应该被绞死,如果绞死了,可以交给刑部、大理寺的仵作研究尸体,这两处的仵作经验还是太浅了,尤其是年轻的仵作,更需要有试手学习的机会。”

祝重八抱拳道:“公主此言甚妙。公主可禀报朝廷,他们就是些死囚,死之后能让仵作学习,也算是大功一件。”

江若宁淡淡地道:“这件事交由重八禀报朝廷,就说是我的建议。”

原说是腰斩,原就有震慑百官、百姓之意,偏要改成绞杀,这不是为难么?若是旁人提出,许是不成,可说这建议的是凤歌公主,就值得进行一番思忖。

一行数人离了红影山庄。

大理寺偏门的小巷里跪着一个老妪,身后又跪着两个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