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景轻衣说这些话儿,蓝如惠却也是不觉微微有些后悔起来了。

眼前的少女虽无甚心计和成算,可是若是那人知晓,说不定会怎么想。

想到了这儿,蓝如惠不觉轻轻握住了那少女的手掌。

“轻衣,待会儿你可别说你知道这些。他那样子的人,谁也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说不定,是会对你下手。”

景轻衣不觉咯咯的轻笑:“既然是如此,不如说我是你的丫鬟,前来服侍你的。”

蓝如惠伸手轻轻一点她的额头,不觉嗔道:“你这样子说,也要别人相信才是,瞧你这通身的气派,半点不会伏低做小。说你是我的丫鬟,他也不会信。你是我的师妹,就这样子和他实话实说。你说你担心着我,所以闹着要过来,别的什么,你什么都是不知道。”

景轻衣原本想要说几句笑话儿,可是瞧着蓝如惠十分严肃的神色,顿时也是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马车到了兖州,自有人引着蓝如惠前去。

蓝如惠轻轻的撩开了车帘,瞧着这马车居然是行驶进入一处琼花林中,心中不觉微微有些讶然之色。

琼花林中,结了一处小小的竹舍,却也是十分精致。

景轻衣目光流转,心中微微有些讶然,她年纪还轻,是从来没到过这般雅致的地方了。

一名姿容娇艳的女子,笑吟吟的招待她,领着景轻衣到了一处房间里面。

景轻衣见她姿容妖艳,露出了胸口一块雪白的肌肤,心中有些不喜欢。

她只觉得这个女子浑身的风尘之气,实在也是配不上这样子雅致的地方。

红娇也是瞧出景轻衣这样子的世家小姐有些瞧不上自己,不过她城府颇深,也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这位景姑娘不请自来,红娇也是待她颇为客气。

几上摆着几件精细的点心,还有清茶。

景轻衣目光流转,瞧着墙上摆着一柄箫,一旁放着一具琴。另外的书架之上,堆着一些书。

此处环境,十分合景轻衣的心意。而景轻衣更是好奇,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不过景轻衣知晓此间主人十分神秘,也是轻易不好造次,免得真如师姐所想的那个样子,招惹了什么不是。

景轻衣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这糕点白又轻软,有着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轻轻的咀嚼,还有一股子核桃的香味,却并不如何的腻味。

她原本不爱吃些甜的糕点,可却也是不知不觉吃了一块儿。

景轻衣不觉再饮了一口茶水,那碧螺春是最嫩的叶子泡的,入口生津。

“这儿的糕点,是哪家铺子做的?”景轻衣慢慢的松开了手,放下了筷子。

“我家主子,心上人爱吃甜点,他自己琢磨着,然后写了做法,命人做的。”

红娇一边微笑,一边续上茶水。

景轻衣微微一怔,像她这种年纪的少女,自然是觉得神秘的事儿,是充满了吸引力的。

师姐虽然是好脾气,可是云慈神医的徒弟,又怎么会轻易为人瞧病。

此间的主人处处用心,也是不知道是谁,而他心上的姑娘又究竟是谁。

房间之中,蓝如惠瞧着面前晏修,却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晏修是个意志十分坚韧的人,所以自己总共分了二十次,为晏修行此催眠之处。

重生构造之后的他,那便是心知肚明自己被催眠过,却十分认可这个结果。而且变了后的晏修,精神世界十分完整,并不会有什么缺陷。

“这最后一次,即将完成。这一次,公子可是准备一桩东西,作为钥匙。”

晏修面纱后的面容,也是不觉流转了几许讶然之色。

“钥匙?”

蓝如惠却向着晏修解释,若是如今晏修内心之中构筑了一个宫殿,储存属于他身为晏修的点点滴滴。那么这整个宫殿大门关闭,可以留下了一个钥匙。

譬如什么物件儿,作为一个心锁,一旦再次见到,就会被打开整个宫殿,一层一层,慢慢的记住这些东西。

晏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流转了一缕有些模糊的笑容。

“既然是如此,那就留下了这个钥匙,也就是了。”

晏修想了想,轻轻摸出了一枚白琼花样儿的坠儿。

这坠儿是白玉雕琢而成,打磨得十分精细,一片片的花瓣十分轻薄。

这枚吊坠却也是弄得很是精致,雕刻得栩栩如生,仿若一朵花儿,冉冉绽放。

那手指轻轻拂过了这枚白玉琼花坠儿,指尖儿却也似乎天了几许悲凉的味道。

晏修唇瓣却也是不觉添了一缕微微苦涩的笑容。

蓝如惠叹了口气,可是内心更是隐隐有些兴奋之情。

身为神医云慈的徒弟,蓝如惠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对医道却十分狂热。

她不想违背了医德,拿人做实验,可心甘情愿如此行事的人,实在也是太少了些。

而这个晏修,却是个聪明又狠得下心肠的人。

蓝如惠点了熏香,让晏修慢慢的躺下。

这熏香之中,添了些安神安眠的药物,在蓝如惠安抚之下,晏修很快进入了那似睡非睡的状态。

朦胧之中,他识海之中的宫殿,飞快的建成了,渐渐的就要完成。

幼时,他和一堆衣衫褴褛的孩子,爬上了高峰。他们这些孩子,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整整三天,孩子一个个都是死了。他们这些活下来的孩子,瞧着漆黑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青年淡漠的说道:“你们通过了考验了。”

眼前的场景却也是慢慢的模糊,仿若黑色的大门,轻轻的在自己眼前闭上。

第一次杀人,是他七岁时候,那时候他年纪尚幼,对手其实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别的杀手,都练习与野狗搏斗的时候,他已经是杀了一个人。

那个孩子,是和他一块儿训练的孩子。

因为晏修成绩比较出挑,却也是不觉升起了嫉妒之心。故而那个孩子,也是想偷偷将晏修杀了。

他大晏修一岁,又突然偷袭,原本应该杀死晏修的。可是那个时候,那个漂亮的孩子,就跟一个凶狠的狼崽子。晏修浑身是伤,可是那把小小的匕首,却是插在了偷袭的人胸口。

晏修内心之中,却也是一点儿愧疚都没有。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为什么要有什么同情之心。雪山上的雪,永远是那么样子的冰冷。有人要生生吞了自己,吃了自己的肉,啃了自己的骨头,既然是如此又何须容情?

可那些人,眼神瞧自己却有些古怪了。

就算是碧灵宫这样子的地方,七岁就会杀人的孩子,也是被称之为恶魔。

“那个野孩子,是个恶魔。”

不知是谁,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传入了晏修的耳朵。

那嗓音渐渐小了,黑色的大门慢慢的合上了,发出了丝丝的声音。

那死去孩子苍白的面孔,冷冰冰的雪花儿,似乎也被这黑色的大门给阻挡住,慢慢的被包裹住,沉住在了识海深处。

十四岁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容秋娘,就算是早就习惯于各种各样的模样欺骗别人,他心中仍然是流转了那么一缕紧张之情。

然后一个温柔的妇人过来,急匆匆的过来,忽而紧紧的将他搂住。

她搂得自己很紧,紧得自己都是透不过气来。

容秋娘嗓音之中,带着一股子的哭腔:“修儿——”

她深深的喘了口气,方才说道:“修儿,修儿,你可总算是回来。”

容秋娘的泪水轻轻的滑过了脸颊,滴落在了容秋娘的脖子上了。

泪水没什么热度,也没有什么味道。

晏修?

原本晏修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只是一个任务,可那个时候他内心却不觉有那么一缕悸动。仿佛,晏修这个名字却也是第一次有了意义了。

晏修,晏修——

这个名字开始和血肉相连,融合在了一起。

自己以后就叫晏修吧。

他内心就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忽而微微有些发软了。

而那一句话儿,就这样子,仿佛山谷里面的回声,轻轻的在心里面回荡。

“以后,就叫晏修吧!”

“以后,就叫晏修吧!”

“以后,就叫晏修吧!”

那声音由大变小,却也是渐渐的,仿佛暮色之中的暮钟之声,一下下的,就这样子在心中回荡,敲打着心房。

而那样子的声音,最后慢慢的变小了。

一道黑色的大门,似乎也是阻拦了那渐渐变得微弱的声音。

那些微弱的声音,似乎也是听不到了。

然后夏日的某一天,自己某一天醒过来,想起了尸山血海,记忆之中却也是多了一个女人。

他内心却也是流转了冰冷寒流,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

那时候,他已然决意,用那摄魂之术,忘却全程。

可是晏修内心之中,却忽而有些迟疑。

其实印象之中那个女子,是前世的记忆,已然是隐隐有些模糊了。

可是他的内心,却忽而不觉有了一缕悸动。

也许,应该见见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女子,似乎是叫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