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面颊隐藏在一片黑纱之下,红唇盈盈,举止也甚是温雅。

她碰起了一杯林墨初泡好的香茶,轻轻的品了一口,却也是不觉微微一笑。

“如今碧灵宫的眼线,想来也是遍布整个兖州城了,个个都是虎视眈眈,想要瞧一瞧,林墨初你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可是他们却也是一点儿都是猜不透你究竟是在做什么。林公子,你每天都只是在喝喝茶,瞧瞧花。整个兖州城中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晓呢?整个兖州城的覆灭,就是会在眼前。”

这名黑衣少女虽然容貌瞧不清楚,瞧她身材,听她语音,却仍不过是个妙龄少女。

可是听她口中言语,说什么整个兖州城都是会覆灭的话儿,年纪轻轻的,可那嗓音之中却也是不觉添了一缕兴奋之意。

“既是知晓如今碧灵宫的眼线遍布整个兖州,锦城公主,你是前朝皇族,出现在我这儿,那可没什么好。”林墨初轻轻吹去茶上水汽,细细品尝。

眼前这道黑色婀娜的身影,似乎是蕴含了一股子血腥之气。

而就是这样子的血腥之气,让林墨初似乎觉得饮茶都是有些没味道了。

这些前朝余孽,代代相处,这些后人恐怕连覆灭的前朝一眼都没瞧过,可是从小被那样子教导,却也是痴情炽热得很。

眼前这位锦城公主,那也是如此。

据说她是前朝皇族之中的佼佼者,六岁就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人了。故而虽然是女子之身,可是在前朝余孽之中说话却也是颇有些分量。

那黑衣少女却也是不觉吃吃一笑:“什么碧灵宫,什么碧灵宫宫主,在我瞧来,那也是不过如此。墨初,他连你一半聪明都没有。那些眼神就算将你瞧紧了又如何?只要我揭开这张面纱,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去。墨初,最近我发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让我高兴得抖睡不着觉了。说不定,我已经是知道,碧灵宫宫主究竟是谁了。”

锦城公主瞧着林墨初静静微笑,却没应自己的话儿,不觉放软了语调:“再来阿初,咱们都是在兖州城中,却不能见你一面,我实在是有些想你了。我认识你在前,为什么你投靠叶家,却不愿意帮我呢?叶家虽然权倾大陆,可内斗也多,又自命清贵,未必瞧得上你。就好似那个叶灵犀,还不是对你很不恭敬。你这样子出尘的人物,我连来见你,喝你泡的茶,都洗了三次澡,生恐自己身上血腥之气冲撞了你。阿初,不如你来帮帮我就好了。”

锦城公主软语哀求,她似乎是个妙龄女子,嗓音也是甜甜软软的,好听得紧。

林墨初听着她说话的调子,似乎是对自己颇有情意。可是实则这位锦城公主,却是个心计颇深的人。她这样子说,不过是为了前朝的军队拉拢人才罢了。

礼贤下士,进退得宜,已经没落的前朝余孽之中,这一代居然是出现了这样子的一位出挑人才。

听到了这儿,林墨初却也是不觉笑了笑。

却也是不觉想到了叶灵犀,叶灵犀身为叶家女儿,虽然有些小小的心眼,可自幼是受尽了娇宠,比这位锦城公主是差得老远了。

“锦城,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就算你每次见我,都会沐浴更衣,而叶家待我也不过如此。可这不过如此的待遇,却胜过你倾尽全力能给我的所有。我呀,是个在现实不过的人了。只要谁出得起价钱,我就是属于那个人的。若是有一日,你们云枫王朝再次得势,我也是会不知廉耻的跪在你面前,求你收留的。”

林墨初慢慢的垂下头,长长的睫毛之上,似乎也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之气了。

雾气缭绕,似乎也是给林墨初的脸颊染上了一缕柔软之色。

锦城公主却也是不动声色:“这怎么叫不知廉耻,我是十分十分,佩服阿初你的聪慧的。”

她瞧着林墨初那俊俏的容貌,内心却微微有些翻腾。

自小承担了复国的重担,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为前朝复辟费心费力。可林墨初就好似自己人生之中那么一缕有些绚丽的色彩,让她的人生不会那么灰扑扑的了。

若是自己得到了权势,就能得到林墨初?

这个男子,一直都是这样子告诉自己的。

想到了这儿,锦城公主眼睛里面却也是忽然流转一缕灼热和贪婪。

而林墨初仿若什么都没察觉一般,恍若未闻,只一颗颗的棋子慢慢的按下去。

棋盘之上,黑棋渐渐围住了白棋了。林墨初先是一喜,随即代入了白棋的一方,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流转了那苦恼之色。

每一次布局,林墨初都是会代入别人,瞧着另外那个人,究竟是会如何寻思。

如此有来有往,方才能察觉自己布局之中的不足。

如今林墨初轻轻的捏着那枚黑色的棋子,喃喃自语:“我怎么想,都是一定会赢,你说是不是呢?碧灵宫宫主!”

这一次,叶家赌约,整个兖州城的人,一个不留!

林墨初的面颊流转一缕绚丽的光彩,可那一双眸子之中,却流转了漆黑的恶毒。那份狂热的眸光之中,隐隐有那一缕说不出的疯狂之意!

唯独疯子,方才能接受叶家人的条件,将那累累白骨,铺成了自己踏向荣华富贵的一条道路。

而王珠的马车之上,牟青却颇为苦恼:“蜀地山峦起伏,并且行走不易。如今那山林之中,更是多了许多的前朝余孽,勾结了当地的马匪。一旦有灾民过去,必定是会杀死这些灾民的。那官道两边,经常都是整家人的尸首。九公主,此条道路,实在也是不能走啊。在我想来,朝廷知晓兖州被困,必定是不会坐视不理。兖州城中,如今尚算安稳。等到朝廷去了蜀中的匪患,再赈济了郴州,那么这样子的危难自然也是解了。”

若是旁人,必定也是会觉得牟青所言确实也是十分正确。

静心等待,总是会有那获救之机。

然而王珠此时此刻,心尖儿却也是不觉涌动了一缕烦躁之色。

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让王珠十分的不安。

她打发走了牟青,默默的坐了一阵子,总觉得如今兖州城中,有许多事情让王珠很是不安起来。

王珠想了想,就正想要离开马车。

忽而晏修伸出了手掌,扣住了王珠的手腕。

晏修的嗓音,却也是说不出的奇怪:“九公主,想来你必定也是想早些送皇后娘娘离去。可是这样子的事儿,却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事到如今,无论你陈后,还是你我,还是这满城的百姓,其实都是走不了。”

晏修的话,让王珠眼皮轻轻的跳了挑,随即却也是不觉慢慢的回过神来了。

她想要呵斥晏修,可内心却也是隐隐觉得,晏修所言,未必就是假的。

自己内心,原本就十分不安。

王珠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方才轻轻柔柔的说道:“既然是如此,那就是愿闻其详了。”

晏修眸子之中,隐隐有些深邃。

他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缓缓的展开,上面山川河流,画得也是十分精细,赫然正是这兖州的地形图了。

“兖州并未临近江边,故而纵然河水泛滥决堤,原本也是不至于波及此处。东面、南面,分别是云州、江州,纵然能从这两处出去,那也是会遇到这长河之水,过不了江。唯独从郴州、蜀州两地长途折返,方才也是能有那一线生机。可是九公主,如今你也是知晓,这两条道路,已经是走不通了。”

王珠一颗心砰砰的跳,水嫩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蜀州的方向:“别处也还罢了,可是蜀州方向,却也是未尝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些前朝余孽,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军队了。既是如此,那也是虚张声势。若是难民大量涌入这蜀中之地,恐怕也不是几个前朝余孽能抵抗得了的。”

晏修轻轻抚掌:“九公主果真是聪慧,可唯独有那么一桩,却并不是那么的好。倘若这些灾民,只有冲出蜀州这一个选择,自然会悍不畏死。可是他们,也不必去死,而是另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兖州有粮食,善心的人又多,据说如今大夏的九公主掌控兖州,也是一片安乐,没出什么乱子。倘若你是受灾的老百姓,你又会如何的选择?”

说到了这儿,晏修轻轻的抬起了眼眸,眸光盈盈间,竟似有几许冷锐之色。

而王珠却忽而出了一身冷汗,兖州物资丰富,并且粮食充盈。若是四面被围,那么这样子的地方就会化成狼群之中的一块肥肉!

那些凶猛的畜生,就是会恶狠狠的跑过来,撕咬着这块肥妹的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