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流心忖,瞧来还是自己将这个王珠看得高了些。

虽有些手腕,仍然是内宅妇人的行径,居然拿着发钗炫耀。

这般举止,当真是轻薄无聊。

想到这里,韩飞流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的一丝不屑,不觉张口道:“今日公主何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来此处原本就是因为副统领姚蛟杀人之事。”

王珠原本手中捧着一盏上等的官窑白瓷青花底杯儿,闻言顿时也是不觉狠狠的摔落地上。

“韩飞流,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金枝玉叶,你不过是区区臣子。就算是兖州的知府贺兰知,只需要我一封帖子,他都是恭恭敬敬的爬过来。”

王珠声如清玉,格外冰冷。

韩飞流却不动声色,心中更不觉盘转一个念头,瞧来云将军说的都是正确的。

什么大夏皇族,其实也不过如此。

这天底下,民为重,君轻之,只要社稷安泰,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什么皇权,那都是虚的。

他们这些军人行事,要靠的是为民谋福,而绝非是愚忠!

王珠初来兖州,韩飞流瞧也是没有多瞧一眼,甚至没有主动去迎接。

在他眼底,所谓的大夏皇族,是根本不配让他尊敬的。

王珠发怒,韩飞流并不觉得如何,反而口中冷冷淡淡的说道:“公主金枝玉叶,何必如此失仪?我所言语,无非也是照着大夏律法,并非刻意针对。”

这个刁蛮恶毒的公主,今天他就要让王珠知晓何为不依不饶。

就要借着这大夏律法,撕破这刁蛮公主面上画皮。

王珠却嗤笑一声,讽刺无比的说道:“这档子事儿,就不必让韩大人操心,原本也轮不着你闹心这个。这兖州的军户若是犯事儿,轮得到你韩大人理会,可这羽林卫是从京城调过来,连俸禄也不由地方拨出来。就算犯错,也该让贺兰知府处置,关你这韩大人什么事儿。此事与你无关,我自会请贺兰知这个知府来处置这桩事情。”

韩飞流内心所想,王珠也是不觉能猜测到几分。

不就是说自己是个无学无术的恶毒纨绔?

既然说自己是仗势欺人,她就好好表现,不必辜负这草包名头。

不必隐藏什么,指责韩飞流鼻子招摇,王珠虽故意为之,可内心深处却也是不觉流转一丝快意!

韩飞流嗤笑:“谁不知贺兰知府性子一向软和,连陈家也不敢得罪,公主头上还戴着陈家送来的玉件儿。姚蛟他犯下重罪,是绝不能交给州府处置,自有军法严惩。”

他也挑明了话头,干脆撕破王珠真面目。

什么送去给贺兰知,贺兰知又如何敢得罪王珠?

然而韩飞流心尖儿却忽而浮起了一丝烦躁之意。

王珠忽喜忽怒,变化莫测,确实有些不好应付。

王珠冷哼一声,面若寒霜,却再没有方才怒意:“韩大人,你这可是诛心之论。这大夏国法,是有那一条言明,杀人犯事,却不能让官府处置?我瞧你方才是那等无视律法,擅权之人。”

韩飞流略略森然:“这兖州之地,军中有人犯事,我自然是要处置的。公主年纪还小,想来也没见识过这行军打仗,血腥之事。我兖州儿郎,那是也有流过血,送过命的。不是尔等这些闺阁女子,轻飘飘的几句争风吃醋。若无我等大好儿郎为百姓拼命,又如何有大夏权贵安安分分的好日子。别的不说,几年之前兖州还时常有那等马贼作乱,那江云海何尝不是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可我等大夏将士,为国流血牺牲,保不住自己妻子,生生受人侮辱。从此以后,谁又还肯卖命?九公主,你自然是言语灵巧,善于鼓动唇舌。你在宫里待得久了,自然也是舌灿莲花,能说会道。可有些事情,却不是你能轻飘飘的议论的——”

“我军中士兵,若犯了什么罪过,必定狠狠处置,绝不容情。可若谁受了委屈,我老韩若不为他们讨个公道,哪里还有脸见他们。九公主,你大可以一封折子送回京城告状,说我韩飞流跋扈专权。可我这胸腔之中,可是装的是一片炽热为国为民的心!”

韩飞流说得激动了,狠狠的拍了自己胸口几下。

就连一旁的宫女紫枝,此刻却也是不觉有几分恍惚。这韩大人虽然粗鲁,似乎也不懂礼数,可是似乎,似乎也说得没有错。而公主要保姚蛟,实则也是为了留在兖州的一些盘算——

她不自觉的迅速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

就在刚刚,她居然被韩飞流一番言语洗脑,只觉得似乎这件事情还是王珠的不对。

实则王珠对也好,错也罢,皇后对她有大恩,又与公主有那一起长大的情分。

紫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就算是公主错了,自己也是要一条道跟公主走到底。

而韩飞流那一双眸子却也是饱含轻蔑瞧着王珠。

这等养尊处优的公主,又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耳濡目染,自然满脑子都是那等权利斗争,满心思都是谋略算计。

养在朱红宫墙之中,不过是个娇气的金丝雀儿,哪里知道外边的天高山远?

什么家国,什么情怀,她懂吗?她配吗?

说他失仪也好,他就是要王珠看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恐怕,王珠不是羞愧难当,就是恼羞成怒。

王珠轻轻侧头,耳边的坠儿也轻轻晃动一下,忽而轻轻一笑。

笑声宛如玉珠相碰,煞是好听。

虽是隔着屏风,韩飞流似也能隐隐察觉王珠眸光不尽轻蔑。

王珠轻轻拍了几下手,笑盈盈的说道:“韩大人这么几句话,真好似戏台上的忠臣良将,说得句句都是铿锵有力,字字珠玑。改明儿什么折子戏都不必瞧了,只请韩大人上去唱一出,可是比什么都好看。”

听到王珠将自己比成戏子,韩飞流却并无什么恼怒之意。他只唇角上扬,轻轻的浮起了那么一丝冷笑,甚是冷漠。

照他瞧来,王珠分明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这等满脑子俱是权利,眼界狭隘如斯的女人,他并非没瞧见过,也不缺王珠一个。

王珠却慢悠悠的说道:“可韩大人,想来你也听闻过我王珠的大名,知晓我的性子,更知晓我是何等人物。京中纨绔,皇室草包,这私下议论的不少,好似韩大人你一般说到明处也是不多。只是这纨绔之辈自然有纨绔的手段。如今您这位忠肝义胆的大忠臣,就好生听着吧,我只将姚蛟送去官府,别的什么人面子都不给。你若不让姚蛟去官府,我便让他留在木兰行宫。韩大人若有本事,派兵攻打行宫也就是了。只是,这好似是要诛九族的。”

韩飞流终于露出了愕然之色。

纵然姚蛟是王珠养的面首,纵然姚蛟被捉拿有损王珠的面子,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珠居然能这样子的不要脸?

这可是将那一张脸摔到地上去了,什么都不要的样儿。

莫非这姚蛟有什么别人不知晓的销魂手段,将王珠迷得神魂颠倒?

若非如此,韩飞流也是怀疑自个儿是听得错了。

可韩飞流非但没听说,王珠还慢悠悠的对紫枝补充几句:“紫枝,你再送个帖子,若要我人交给了贺兰知府,除非他能应承绝不将姚蛟交给别人,否则恐有些人仗势欺人,毁了我大夏律法。”

紫枝福了福,顿时也是应了。

韩飞流面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不觉恨声说道:“九公主依仗皇族身份肆无忌惮,居然为了一个姚蛟?你身为大夏公主,那也是冰清玉洁,更代表那大夏皇族的颜面。公主比起旁人,更应该爱惜羽毛,爱护名声。难道九公主当真是想要声名尽毁?”

韩飞流出身寒微,靠着军功方才是有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也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也见识了那些高门子弟,明明手无寸功,却能轻易得到官职。在韩飞流看来,所谓大夏权贵,明着瞧着光鲜亮丽,私底下是不知多污秽不堪。

可这些权贵再不堪,明面儿上却也是要讲那仁义道德,端起正人君子的架子。

好似王珠这般,明明白白不要脸的,确确实实倒是第一次给见识到了。

王珠嫣然一笑,她笑容虽不艳丽,却别有一番冰润风情。

“那就怪韩大人你没托生到皇后肚子里头。可能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出身方才显得下贱。”

这般轻柔的言语仿若击中了韩飞流内心之中最为禁忌的角落,让韩飞流顿时蓦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王珠!

那双眼睛,更生生喷出火来。

韩飞流也不算吹嘘,他确实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

仗打得多了,身上自然不免添了些个杀伐之气,自然不免有些个骇人了。

然而王珠却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含笑。

“而我自然是天之骄女,十分幸运,又有福分,天生就该作威作福。韩大人,就算你心中有气,可不能学我方才摔杯子。这杯子是定窑的上等货色,一个都是五十两银子。韩大人清廉得穷酸,却也是赔不起的。”

一瞬间,韩飞流仿佛被毒蛇咬了一样子,身躯轻轻痉挛。

他官儿做得大了,所交际的也无不是兖州权贵。

他知道有些人恨自己,回到家中,骂自己自命清高,骂他是穷酸。

可是韩飞流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那些人,只敢偷偷的骂,见到韩飞流时候还不得毕恭毕敬。

这些人越压抑恨意,越强颜欢笑,那么韩飞流的内心就是会越发的快活,越发的高兴。

可他却没想到,王珠居然当面羞辱自己!

有些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掉了,可是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回荡在韩飞流的脑海之中。

那是他五岁初入韩府的时候,他只是个乡下的小男孩。

如今的韩飞流眼里,韩家不过是个商户。可是当年,韩家的富贵却足以让一个乡下的小孩儿神魂颠倒。

那天他跟父亲一并来到韩家,走了很远的路。

父亲对韩家的人点头哈腰,可韩家瞧着他们父子,却流露出嫌弃之色。

那时候韩飞流顾不得恨什么的,他没办法有多余的情绪,因为他很饿,非常非常的饿。

饿起来的感觉是什么呢?好似自己的胃部慢慢的被火烧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这个五岁的乡下小男孩儿,眼睛都是冒着绿光了。

然后,他在韩家看到一碗饭,非常好的白米饭,里面还有菜或者肉之类。要知道在他家乡,唯独过年方才是有白米饭可以吃的。

他饿呀,非常非常的饿。韩飞流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被人打一顿,就算被人指认是小偷,他也一定一定要吃这碗饭。

饥饿面前,这个小孩子是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可言的。

那碗饭他不但吃了,还吃得非常的干净。

可随后他经历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打骂,而是韩家小姐天真困惑的嗓音。

“这是给大黄吃的,他怎么给吃了?”

而大黄,是韩家的一条狗。

如今,那种久违的,仿若被被人褪去衣衫,恶狠狠羞辱的感觉如今却也是再次涌上了心头!

很久很久,他都是没有这样子的感觉了。

犹记当时,大将军云暖阳握住他的手,柔和的说道:“英雄本就不为出身,出身卑贱也罢,高贵也罢,全凭自个儿的本事,不是什么门阀家世。就算出身皇族,其实与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差别呢?只不过运气比咱们好些罢了。”

就因为这样子,他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早就已经是忘记了。

可是如今,在这个恶毒的,可恶的大夏公主面前,在王珠那漫不经心仿若打发叫花子一般的眼神面前,那种熟悉的羞耻感觉,顿时也是涌上了心头!

好久好久,都是没这样子的感觉了。

韩飞流慢慢的,慢慢的压下这股子心口的烦闷之意,恼恨之情。

暗中,韩飞流却悄然将手捏成拳头。

心知自己必定是不能动怒,否则岂非给了这纨绔公主的借口?

耳边却听着王珠冉冉一笑:“韩大人,你若没给什么事儿,我就不留你了。”

瞧着韩飞流铁青的面色,王珠心忖这个韩飞流还当真是善于隐忍。

她淡淡嗤笑一声,伸出那一片白雪手掌,轻轻打了个哈欠。

“既然公主如此固执,下官就不再好言相劝。”

韩飞流掩住眼底的幽幽光彩,袖子里拳头却也不觉捏得咯咯做声。

“我身子不适,那就不远送了。紫枝,好好的糕点,人家不吃,我也嫌脏,拿去喂狗就是。”

韩飞流闻言,面颊更是黑了黑。

送走了韩飞流,王珠顿时一件件的将这些陈家的玉件儿给丢下来。

“沉甸甸的压一头,压得脖子都是有些酸了。”

王珠手掌轻轻捏成了拳头,慢吞吞的将脖子给锤了几下。

紫枝赶紧也是过去,替着王珠按摩。

一旁的含黛赶紧过来,送上来燕窝,让王珠吃了润润喉。

“难怪公主今日让我花十文钱外头买给粗瓷杯儿,原来是扔着玩儿。”

王珠轻笑,好端端的杯子,自己要当真去扔了不是?

盼顾左右,王珠不觉说道:“你们是贴身侍候的,不如说一说,这韩大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紫枝想了想,不觉说道:“他自命清高,对公主也并不如何恭顺,真是不知君臣有别。”

“自命清高?那也是京城之中,如萧家这般不合时宜的无趣腐儒,却绝非眼前这位以出身低贱为耻的韩大人。朝中清流,御史台那些御史一个比一个爱清苦姿态,你骂他一句穷酸,人家还当是称赞呢。这世上便是有一些人,口中瞧不上权贵出身,实则比谁都羡慕眼馋。”

紫枝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

萧家素来清苦,据说萧夫人还在后院开辟一块菜地,自给自足,若非要紧的场合,那也是一身旧衣。纵然京城十分繁华,却也是不怕被人嘲讽穷酸。

像方才那位韩大人,衣衫佩戴,样样都是顶尖儿的东西。

“更何况这桩杀人案子,他既不是衙役,也不是仵作,更不曾现场勘查,询问人证物证。咱们这位韩大人,已经是咬牙切齿,准备将人给杀了。若官府如他这般行事,连案子也不必审了。他口中为国为民的大道理,说得也是慷慨激昂,所以其他的也是不必理会了。你们觉得,为官者,就应该如此处置人命?”

王珠一番话,却也是让紫枝等人顿时醍醐灌顶。

紫枝也不觉感慨说道:“公主你说得极是,就算那姚蛟十恶不赦,也不能不细细探察,就定了人家之罪。这样子的官儿,那可是昏官。”

故而紫枝却也是越发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居然质疑王珠。

就算只有那一丝质疑的心思,可毕竟是质疑了。

想到了这儿,紫枝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那些慷慨激昂的话儿,热血为民的话儿,是每个人内心之中的善良,都不觉会被这般情怀所打动。

可惜说这些话的人,很多也不过是遮掩原本自己。

比起这些人,自家公主虽不上什么好人,却是真性情得多。

王珠轻垂睫毛,眼珠子轻轻的颤抖。

那清如冰雪的眸子之中,却也是不觉掠过了一丝污黑。

自己的下人,她绝不想被别人动摇,就算是一丝也是绝对不能。否则当真遇到高手,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丝动摇就是致命的破绽!

其实那韩飞流真君子也罢,假小人也罢,都是对王珠毫无意义。

纵然韩飞流那些话儿是真心实意,若挡着王珠的道,她也是会毫不犹豫,轻轻除去的。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堕身成魔,也要踏上前进之路。

只是这样子的自己,就算是近身的宫女,也是绝不能知晓自己的真面目。

她的心,会藏得很深很深,藏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王珠容光若雪,笑容浅浅,轻理云鬓。

只是紫枝内心,却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困惑不解的。

“公主坚持将姚蛟交给贺兰知府,瞧来贺兰知府是好拿捏的?”

“贺兰知是那等圆滑的性儿,自然也不肯得罪我,可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名声。送了姚蛟过去,多半会暗中下手牢狱中弄死这厮。”

紫枝惶然大悟状:“所以公主不过暗示贺兰知府必定会徇私,韩大人必定不肯放手,如此形成僵持之势,也有几许喘息的机会。这必定是在九公主的算计之中!”

王珠却叹息了一声不觉摇头,就算自己故作轻狂,又以陈家首饰炫耀,才惹得韩飞流咬死不肯将姚蛟给贺兰知,可这也是未知之事。

“人生在世,就算是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什么事情都尽数算得多。若韩飞流应了此事,他既已经服软,别人也瞧得出我王珠手段,至于贺兰知害死了姚蛟,那可也管不着。纵然死了,人家瞧着,我这个公主也算尽了心。”

紫枝等听了,顿时也不觉一阵恶寒。自家公主,有时候确实也显得黑心些许。

很快,王珠那包庇姚蛟,与韩飞流相争之事,顿时也是传遍了整个兖州。

兖州上下无不知晓,王珠放话此事与韩飞流无关。

韩飞流自然不肯应,僵持不下。贺兰知更因此生病,回家养病。

摘星阁,叶灵犀一张俏脸凝结了几许漠然,纵然是板起脸孔却也是不乏绝色风姿。

那冷若冰霜的脸儿,更让叶灵犀顿时焕发几许出尘冷漠的气息。

那绝色可人的脸儿,却分明流转了几许灵动之色,恍若动人心魄。

“韩飞流,生生就是个蠢物!”

叶灵犀手指死死捏住了那冷暖玉石棋子。

原本只道韩飞流有清傲的名声,会给王珠些个颜色瞧瞧。

却不想韩飞流一番折腾,反而让王珠有借口将姚蛟留在那木兰行宫。

实则纵然是将姚蛟送去官府,此时此刻,想来贺兰知也绝不敢徇私。

她有的是法子,让王珠吃了苦,苦到心口,还说不出来。

叶灵犀思忖良久,方才轻轻落下了自己手指之中的棋子。

不过王珠什么名声都不要,就这么争,倒是有些出乎叶灵犀意料之外。

还是大夏公主,怎么就这么下贱?

一想到了此处,叶灵犀内心顿时不觉很有些不快。

她就瞧不惯别的女人那端着样儿,就喜欢撕开那些虚伪女人的真面目。

王珠一个公主,居然是这样子肯撕破脸,倒是让叶灵犀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叶灵犀眉头却不觉轻轻松开。

她就不相信,王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况且王珠既然要下贱,那自己就让王珠下贱到底。

“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居然就这般无耻,可不就是仗势欺人?”

叶灵犀雪白的手指轻轻揉揉自己的额头,嗅了一口水沉香:“牡丹,你放出风声,就说王珠和那个姚蛟私通款曲,并且正因为如此,谢家方才对她如此冷漠。”

王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和那个姚蛟私通,所以才救下此人。就算杨家要讨好夏国皇室,恐怕也是会嫌恶之极吧。

她唇角溢出了丝丝冷笑,那仗势欺人的人可是王珠,而不是自己。至于自己,那也是替天行道。

“不但如此,将王珠京城之中的斑斑劣迹,也在兖州好好替她讲一讲。”

林墨初策划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反正自己左右无事,正好斗斗这脑残公主。

就当,找些个乐子,这兖州实在也是太过于无趣了。

此时此刻,木兰行宫之中,王珠却皱眉瞧着眼前不知何时送到自己几上的匣子。

那匣子是上等檀木所做成的,单是这个盒子,就已然是价值不菲,更不必提其他。

略略寻思,王珠也不觉打开这匣子。

一封帖子之上,压着一枚小盒子。

王珠鬼使神差,打开这枚小盒子,里面却满满的桂花糖。

王珠顿时一惊,那个时候,那样子的那个梦,忽而就又再次浮起在王珠的脑海之中。

接下来几日,兖州连绵有雨,好不容易天气晴朗了,天空碧蓝如洗,空气自是格外清新。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车轮轻轻压过了青石板路。时不时有人扫过这辆马车,不觉流转几许敬畏之色。

这马车装饰虽然是极为低调,可瞧着规格,必定是官宦人家女眷才能乘坐。

云春茶社面前,马车却是停了下来,也不多时,一名清秀少女提着食盒顿时跳下了马车,前去这云春茶社。

小二瞧在眼里,也并不觉得如何好奇。

云春茶社的早茶点心原本就是极为有名,便算是兖州官宦人家,那也是会打发下人买些点心当早餐。

想来这少女必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鬟,被打发过来买早茶的。

果然那少女过来,不但挑了点心,还让店里的伙计给她自带的铜壶里面添热水。

店小二也是知道的,有些大户人家,就不爱用店里的器具,自己带了茶叶和茶壶,只用热水来泡。

既然如此,他也是越加不敢怠慢了就是。

别的不说了,只看眼前这丫鬟打扮,也是不俗。

虽是清晨,兖州茶社里面吃早茶的人却也是不少,一个个议论的,正是那九公主王珠。

如今这位九公主,可是在兖州风口浪尖儿上,也惹了无数议论。

“早就瞧出这九公主不是好的,初来兖州,居然就闹出一段事故。据说那个小妾还生得十分美貌,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可惜人家虽然鲜血淋漓的去求,结果还是被当成疯子给打发出去。”

“不是说了,是那个美妾自己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吗?”

“谁知道是不是这九公主弄的手段,也许是用药将人脑子弄疯了呢。”

“你们可知裴家,原本也是对我大夏忠心耿耿的将门权贵,可那又怎么样?什么忠心耿耿,在这个九公主面前简直是一文不值。那裴二小姐得罪了九公主,居然就被弄成了残废,然后还被逼迫得自尽了。”

“我瞧你们更不知晓,裴二小姐只是臣女,就算被九公主逼死又如何?到底不过是臣下之女,那也是尊卑有别,这哪里能见这九公主的手段。要知道,那五公主王姝可也是被这个亲妹妹逼死的!”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也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可当真是骇然听闻,别的人也还罢了,五公主王姝与王珠同为大夏皇女,居然就被生生给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