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家(一下)下午,护粮军再次改变阵型,原来担任后卫的李旭及其所部被调到了队伍正前方原来被护在队伍中央的新兵们则打着粮袋子做的战旗分散在了运粮队的两侧钱九珑和樊兴二人各带一队李府老兵,与本队保持二里左右的距离担任斥候刘弘基给他们的命令是,遇到落单的敌军斥候,立刻击杀遇到大股游骑,一边示警一边快速返回,等待大军前往支援

同时,护粮军调整行进速度,不再埋头赶路,而是摆出一幅随时准备和敌军开战的架势,沿着乌骨水徐徐向前推进这支队伍中战马数量足足是人员数量的四倍,本来就很显声势经刘弘基等人刻意一调整,立刻愈发招摇远远看去,就好像有支人数过万的铁骑在行军,无论谁挡在面前,都将被其碾个粉碎

这种障眼法果然骗过了很多人,从下午到太阳落山,护粮军至少和三支人数不下五百的高句丽士兵相遇,每一次,对方见到隋军布满河滩的旌旗,都吓得落荒而走没一支队伍敢摆开阵势来探一探铁骑的虚实

“高句丽人好像也是新兵!”李旭望着远远遁去,连战旗倒了都不敢回头拣的敌军,偷偷嘀咕

“他们都是附近部族,当初跑没影了的现在看到便宜,又回头来打落水狗!”宇文仲愤怒地向李旭解释拦路者不敢一战的原因

原来,辽东各地部落众多,很多部族名义上归高句丽国王管辖,实际上他们不听任何人号令当初远征军路过各地,这些部落望风而走眼下隋军战败的消息传开,他们当然要打着高句丽的名号冲上前浑水摸鱼这样的部落见到上万人的正规军,肯定没胆量上前一战所以,刘弘基的疑兵之计用得恰是时候,纵使没骗到乌骨城守军,至少也起到了避免沿途部落骚扰的效果

第二天正午,这支声势浩大的“铁骑”开到了乌骨城附近在一个月前元气大伤的乌骨城守军果然没有过河拦截的勇气,隔着河,他们将所有的城门紧紧关闭,士兵们爬上城墙,绞开弩车的弓弦,将巨大的弩箭死死瞄准了北门方向所面对的河滩如果隋军强攻此城,那里将是他们过河后第一落脚点守军可以保证对方为了抢夺这片河滩,不得不付出上千条生命

让守军大松一口气的是,这支完全由骑兵组成的,至少打了一百个旅旗的大军居然没有渡河的念头稍稍在河对岸停了停,他们就转去了泊汋寨方向在敌军远去的一刹那,眼光敏锐的了望手发现骑兵中间好像有些空,立功心切的他立刻向新上任的主将报告了这个观察成果

“将军,咱们追不追!”了望手握着腰刀,渴望主将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从前天开始,出城截杀大隋残兵的同伴们每人都大有收获那些大隋将士虽然饿得像绵羊一样,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但身上的铁甲和腰间的横刀却是货真价实比起高句丽这边每人自备的“独门兵器”来,大隋工部统一制造的兵器不知道好过多少倍

“啪!”将军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回答了望手的殷勤新上任的主将一边打,一边高声痛骂道:“奶奶的,怎么就不长个记性上次听了你们的话,高将军去追击敌人,结果中了人家的诡计这次人家又故意示弱,你们居然还想骗我去送死……”

万余将士如梦方醒,望着烟尘远去的方向,对自家主将的判断力好生佩服

过了乌骨城,河滩边开始出现大隋阵亡将士的遗体每个人都被扒了个精光,瘦骨嶙峋的身体揭示出了他们断粮的真相刘弘基不准队伍停下来为死者收尸,反而命令大军加快了脚步泊汋寨已经快到了,大伙期盼的那个答案,已经就在眼前

越靠近马砦水,大军遇到的高句丽散兵游勇越多每一队都只有几十个人,每一队都抢得兴高采烈猛然看见一支打着大隋旗号的队伍出现,很多高句丽士兵都惊呆了有几伙甚至不要命地抡起刀,迎着李旭的马头冲了上来迎接他们自然是一波密集的箭雨,高句丽士兵在惊诧中倒下,致死都不敢相信这个时候还有一支有战斗力的大隋兵马存在

小小的胜利,却丝毫没有让大伙感到高兴高句丽人的警惕越是松懈,越说明大隋远征军的境况之差众人加快速度向前急行,又行了十余里,忽然看到前方腾起了一股浓烟

没等刘弘基询问,担任斥候的樊兴就跑回来报告了一个最新敌情,“启禀将军,前方有一伙高句丽步卒,不到五百,好像正在做饭!”

“仲坚,你带队围上去,全部砍了,别放走一个!”刘弘基果断地命令

李旭闻令,立刻带领本部人马疾冲上前听到剧烈的马蹄声,高句丽步卒赶紧起身迎战同样人数的步兵怎是骑兵的对手,没等刘弘基带领大队人马靠上来,高句丽步卒已经溃不成军

武士彟和李良旅率带领麾下骑兵从背后追上去,将四散奔逃的高句丽步卒一一砍翻在地李旭麾下的第三个旅率高翔是他新提拔起来的,上任不久,还不太了解自己主将秉性,所以没有参与追杀敌军,而是带着几十名士兵老老实实地打扫战场正在专心清理对方遗弃下来的辎重时,猛然,他发现高句丽人做饭的火堆旁有东西动了一下

“保护大人!”高翔吓了一跳,迅速拨动马头横在了李旭面前几个老兵揉身扑上,在火堆旁的泥土里拎出了一个正在蠕动着的“怪物”

是人!李旭楞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到了嗓子眼那个怪物是人,但已经失去了人的模样刚才那伙高句丽士兵砍下了他的双手,双脚,只留着一条垂危的生命供他们取乐

“拿水来!”李旭跳下马,强忍着腹中的翻滚感觉从士兵手中接过了这个幸存者此人无疑是个大隋溃卒,但眼神早已经散乱,根本认不住自家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