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妖龙的声音不男不女,讲不出的怪诞。青蝉的目光重回那头颅之上,原来这就是犯下累累罪案的凶犯。

她咬紧牙关,勉力撑起发颤的双臂,冷汗如雨而下,她好歹令自己坐了起来。

一丝笑意浮现到她唇边,逐渐蔓延至眼角眉梢。

妖龙:“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青蝉呛出一口鲜血,她抬手抹了,秀美的双目盯着妖龙:“报复?你们伤害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性命,居然与我说‘报复’?”

妖龙的脑袋猛冲过来,呲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便先拔了你的舌!”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青蝉声音微弱,却还镇定,直直看着妖龙的那双眼睛里,眼白翻黑,乌幽幽地泛出奇异的色泽:“你们害人性命,一应后果都是咎由自取,要再不知悔改,自会有人替天行道,收了你!”

几句话说来不长,吐息之间,已有血从青蝉的七窍流出。待她说完,脑壳就似被人揉烂了般。她支撑不住,脑袋耷拉下来,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妖龙没有防备,冷不丁受到蛊惑,意识里浮现大片迷雾。一盏白灯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混沌里传来女子清亮而又妩媚的声音:再不知悔改,会有人替天行道收了你,收了你……

它浑身一震,出自本能地往后退开半步,身前迷雾陡然消失。洞穴还是那个洞穴,而那个掳来的少女已软倒在地。

它立刻了悟是青蝉动的手脚,当下不再迟疑,探爪刺进青蝉胸口!青蝉丧失五感,睁着眼,那双眼依旧漆黑,然而已经没有了光彩。

心里还是清楚的,她想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姜无忧了。

角落里有女子们竭力压抑恐惧的抽泣声,外面电闪雷鸣。青蝉听不见,看不到,甚至连妖龙撕开自己胸口时的痛感都感知不到。

她恍惚立于一片碧海之上,苍穹如洗,海鸟盘旋。她小小的身影扎入海底,越潜越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纸鹤停了下来,姜无忧落在悬崖下的洞穴入口处。大雨铺天盖地,却没有一星半点沾染上她的白衣。

阿芒追得吃力,喘了口气,问:“在这里?”

纸鹤往洞穴里扎去,姜无忧绷着脸朝里面走。

妖龙撕裂的动作一滞,被空气中急剧传来的杀意压制得心头直跳。它情知不好,扔了青蝉四下乱转,惊得那些被抓来的女子们哭叫连连。

洞穴很深,阿芒心急如焚地往前冲,却忽然有哭叫声响起,由远及近,一行五六个女子,从洞穴深处跌跌撞撞跑出来。阿芒见状拉住一个,焦急问道:“妖龙何在?可是在前方?”

那女子涕泪纵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有妖怪,有妖怪……快逃……”

阿芒与姜无忧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那女子见同患难的姐妹们跑远了,立刻发疯般挣扎道:“有妖怪!吃人了……让我走,让我走……刚,刚抓来的姑娘……吃……吃人……”

仿佛只要慢了一步,便会被那妖怪抓回去吃掉。

阿芒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推开那女子就要往洞穴深处跑。姜无忧抬手止住他,示意他瞧那群逃命的女子。

姜无忧:“红袖伤了妖龙一爪。”

那行人中有个女子,腿是跛的,伤口没有包扎,鲜血弄脏了衣衫下摆。与其他女子的狼狈不同,她的衣衫更显凌乱,就像是……匆忙间胡乱套上的。

阿芒当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化形了!我这就去拿她!”

“你去找青蝉。”姜无忧掏出一枚丸药递给阿芒。

阿芒不肯接:“妖龙让我来对付!”

姜无忧往洞穴深处看了一眼:“护住她心脉。你是她兄长,我不能让你涉险。”

她将丸药放进阿芒手心,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阿芒不敢耽搁,脚下不停,却又忍不住回头。姜无忧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认命般叹了口气。

青蝉呐……

大雨如注,持续了一整夜。第二日早上,天才终于放晴。

云红.袖站在廊下观天。屋檐滴水,一枝夏花探进来,粉嫩的红色花瓣在初晨潮湿的清风里微微抖动。

姬莲生与祝音穿过门洞,云红.袖听到脚步声,放眼看去。

“城主安好?”姬莲生一撩袍角,率先迈上台阶。

云红.袖似笑非笑,祝音行礼回话:“熏香上一个小婢女招了,说是城主某日杖毙的奴才,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她报仇心切,这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哦?”云红.袖反问:“既是个小婢女,何来会有这种阴毒的香?趁我病弱,消无声息就散去了修为!”

祝音:“不及问出,那婢女就畏罪自尽了。”

云红.袖听了也不动怒,只问:“死了?”

祝音:“死了。”

云红.袖笑了声,祝音又道:“若城主没有别的吩咐,我去看看青蝉。”说着也不等云红.袖颔首,径直走了。

云红.袖不与她计较,转向姬莲生。姬莲生道:“想来那些人不管是否有异心,城主都不会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