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辆灵兽车从兰乌城缓缓驶出,悄无声息的离开。

韩采采站在万象楼中,从窗口眺望城门方向,狭长的眼眸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过了一会,有属下来报,昨夜欢饮的客人们,已经逐渐醒了。

“醒了,就送客。”狭长而慵懒的长眸,微微一眯,不耐烦的哼了一句。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昨夜那般好客?

妖孽的脸上,只写着一个字——滚!

属下一个寒颤,噤声退下。

不一会,万象楼大门敞开,一群群兰乌城的权势之辈,都陆陆续续的从万象楼中走出,摇摇晃晃的上了各自的灵兽车,踏上了归家之途。

木禹上了自家的车,抬手轻揉眉心。

他的父亲,还有最小的弟弟,也是一脸颓色,可见万象楼美酒的后劲有多大。

‘贪杯误事!’木禹在心中暗道。他已经好久不曾这样放肆大饮,难不成真的是万象楼中的美酒,实在太美妙?

灵兽车摇摇晃晃,不断前行。

这摇摇晃晃的感觉,却让酗酒后的人感到胸中如波涛翻涌。

不一会,木弘就忍不住扯开窗帘,爬在窗边向外猛吐起来。口中的污秽之气传来,令木禹还有木家主都忍不住皱眉。

也是木弘了,若换了其他人如此,恐怕他们早就一脚把其踢下车,顺便让灵兽踩两脚。

将昨夜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木弘终于舒坦了,收回探出去的头,靠着车厢,喘着气。

木家主看着他,既无奈又宠溺的责备,“你看看你这个身体,若再不好好调理,恐怕早晚都废了。我一直跟你说要节制,节制,你懂什么叫节制么?”

木弘咧唇一笑,眉宇间满是轻浮和青色。面对父亲的指责,他却毫不在乎的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节制什么。我又不是大哥,以后要当家主的。”

“木弘。”木禹沉声喊了一句。他以兄长的语气责备:“我们这一门,得来今日地位不易,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看不起我们,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如果你再如此下去,我和父亲再努力又有何用?我与父亲对你期盼不高,但至少,你在外面别受别人的欺负。”

说着,木禹的眸光阴沉了几分。

木弘受欺负,他受人排挤,他都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在木易身上。他们是旁系又如何?家主之位有能者居之,嫡系无能,自然会被取而代之,这本就是大道规则,他从不认为他们做错什么!

木家主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向木弘道:“弘儿,听到你大哥说什么了么?”

木弘嬉笑着,不耐烦的摆手。“听到了听到了,你们好烦啊!”

“家主,到了。”灵兽车缓缓停下,驾车的家奴恭敬的道。

木家主面色一正,理了理衣襟,下了灵兽车。

木禹和木弘,随后而下。

只是,刚一下车,守在木府门外的一人就匆匆向木禹跑了过来。他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些慌乱。

看到他,木禹的眸光就暗沉阴蛰下来。这是他安排在废园看守木易的人之一。

“出了什么事?”他面向来人,厉声问道。

被质问,那人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朝着木家主和木弘讪笑了一下,又看向木禹。

木禹眸光一动,对看过来的父亲和弟弟道:“父亲你们先进去吧,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饮了一夜酒,木家主早已经困乏,木弘也是神色郁郁。

见木禹如此说,两人也不再坚持,转身向府中走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木禹才脸色阴沉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惊恐的道:“少……少主,那废物……废物不见了!”

“不见了!”木禹眸光一厉,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什么叫不见了?你们是怎么看的?”

“我……我们与往常一样看守,巡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今早进去查探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没人了。”来人恐惧万分的道。

他是见过木禹怎么对待木易的,生怕自己也赴其后尘。

这样的答案,听得木禹心中杀意涌现。

他立即向废园方向而去,而前来报信之人,也只能匆匆跟上。

兰乌城渐渐苏醒,人们开始各自忙碌,摆摊的小商贩们,也开始了自己一日的生计。木禹一路冲撞,不知踢翻了多少小摊子。可是,当摆摊的小商贩们看清他的容貌时,却敢怒不敢言,纷纷害怕的让路,不敢言语。

木禹一路都夹杂这怒意来到废园,一进废园,就看到满园站着他安排在此防止木易逃走的守卫。

冷哼一声,他朝着地牢而去。

冲入那肮脏无比,臭气熏天的地牢,方向空空如也时,他的心一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人呢!人呢——!”木禹站在地牢中大吼,那声音,传到地面上,让站在上面的守卫都心肝一颤,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

“啊——!混蛋!混蛋!该死的木易!”木禹发怒,在地牢中肆意狂轰。身上的灵气胡乱劈在墙壁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深痕。

木易就是他心底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断的折磨他,才能慢慢消除这种阴影。

从小到大,木易是万人捧的少爷,而他只是出生旁系的奴才,天生就低了一等。明明他的天赋更好,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又爆出了木易天赋难得的事情?

他和父亲拼命也想夺得的家主之位,木易却那么轻易的放弃,似乎不屑一顾!

他居然说什么,不愿骨肉相残,血流成河?

那么好,他就偏偏这么做,让木易那张淡定的脸上,出现愤怒,出现恐惧,出现绝望的神色。

他潇洒走了,宛如挣开枷锁翱翔于空的苍鹰。

那他就追上去,告诉他,他的家人,朋友,通通都死了!

他追着木易到了临川,那个下界。他居然和下界的一个公主好上了!那个女人很美,令他都有些动心,他怎么能让木易幸福?

所以,他破坏了这件事。

当木易想带着那个下界公主返回中古界时,他趁机抓走了木易,然后开始了他的折磨计划!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木易的恨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浓烈。

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折磨他一次,否则自己就寝食难安。

可是现在——

木易居然消失了?

“不!他不可能逃走!一定是有人救了他!是谁?是谁敢挑衅木家?是谁敢这样挑衅我!”木禹在地牢中大吼。

在木禹于废园中发疯的时候,木弘早已回到了自己院子之中。

贴身丫鬟前来服侍他洗漱,看着丰盈妖娆的婢女,木弘按耐不住,便抱着她向床上滚去。两人摩擦见,一小簇透明的火焰在木弘两腿间开始燃烧起来。

“啊——!”初感到灼热之痛,木弘惨厉的叫了一声。

他推开身下的丫鬟,双腿间的痛楚,令他躬身打滚,双手下意识的捂住疼痛的地方。可是,他的手刚一捂住,就立即弹开。

“啊——!啊——!有火!有火在烧我!”木弘痛苦而惊恐的喊道。

婢女衣衫凌乱的站在地上,看到木弘的样子,不知所措。

“贱人!还站着干什么?快找人来救我!找我爹,找我哥!”木弘痛苦的骂道。

婢女从慌乱中醒来,忙跑出去,大叫救命。

“啊——!”房中,木弘的叫声更加凄厉。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失。

不一会,木家的家奴都闻声而来,他们手中提着水桶,一盆盆凉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倒向木弘。

只是,他们看不见火焰,只能乱泼一通。

异火,又岂是凡水能扑灭的?

木弘身上,还有床上都已经湿漉漉一片,却依然痛苦不见,渐渐的,他的双腿已经不见,他的双手上,也露出了白骨……

这诡异的一幕,吓坏了木家的家奴。

木弘盯着自己只剩下白骨的手,双眸瞪大,惊恐的尖叫着。

被灼烧的痛苦,让他几欲昏死。却偏偏,他又昏不了,只能看到自己一点点的消失。

“弘儿——!”闻讯赶来的木家主,一冲入房中,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此刻,木弘只剩下半个身子和一个头颅。仅剩的一只手臂,裸露着白骨,挣扎着伸向木家主。“爹——,救我——救我——!”他在绝望中燃起希望,声音沙哑痛苦的呼救着。

可是,木家主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看到最宠爱的儿子被看不见的火焰吞噬,那张脸,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

当八荒虚空炎吞噬了木弘之后,一些黑色的粉末,带着焦臭味,于空中落下,落在了床铺之上。

木家主一愣,受了极大刺激的大喊一句,“弘儿——!”

……

木府发生的混乱,木禹并不知道。他将心中的愤怒发泄之后,才走出地牢,来到废园看守的面前。

阴蛰的眸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使得他们人人自危。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消失的?”木禹声音中透着杀气。

看守的人都肝胆一颤,不敢言语。

那修为最高之人,被迫站出来,对木禹道:“不不知道。少主……我们真的一步都不曾离开。”他慌忙解释。

在他动作中,露出了手腕上包裹着道德白布。

木禹眸光一厉,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忙解释:“前几天,在看守时,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

被蛇咬了?

木禹觉得有些不对,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废园中的守卫被蛇咬伤。但是,他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木易是刚刚被救走的,几天前的蛇伤,似乎不会与之产生什么联系。

想了一下,木禹就放弃了这条线索。

他愤怒的道:“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找!翻遍兰乌城也要给我把那废物找出来!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

守卫们一哄而散,为了保命,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木易的行踪。

木禹带着阴郁返回木家,可是刚一到家门,就看到门口挂起了死人用的白丧。

他心中一滞,猛地冲进了家门。

家中,已经到处都挂起了白布。当他冲到大堂之时,只看到大堂上孤零零的摆着一具棺材,而他的父亲,木家的家主却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样,浑身死气的坐在家主位上。

“父亲——!”木禹大喊了一声。

他才刚离开了一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木家主抬起头,眸光涣散的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突然间崩溃,大哭道:“禹儿——!报应来了!我们的报应来了!同族相残,杀戮嫡系,如今报应来了,先是弘儿,很快就到你我了!”

木禹冲过去,扶住父亲打击过度的身体,问道:“父亲你在胡说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弟弟……弘儿他……”木家主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杀伐果敢,如今的他只是失去爱子的可怜老人。他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向了棺材,却无力去向大儿子解释什么。

木禹将他扶好坐下,又折返到棺材边,看到了棺材中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身木弘的衣服,在衣服上还有一个小锦囊。

他看不明白,又看向父亲。

这时,有家奴过来,木禹拎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家奴,刚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便一脸惊恐,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之前发生的事,包括木弘的诡异死亡。

待他说完,木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眸光移落在那个放在衣服上的锦囊上,咬着牙问:“你是说,那锦囊中,是我弟弟仅剩的东西?”

“是……是是……少主……”家奴的道。

木禹一怒,将他甩出去,家奴背脊撞在门外的柱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就脊椎断裂而死。

他口中喷出血液,双目睁大,恐怕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突然死了。

木禹丝毫不管家奴死活,只是步履有些踉跄的站在棺材前,双手撑在棺材边沿上,手背青筋鼓起,骨节发白。

什么报应!他才不相信报应这回事!

一定是有人在与他们木家作对!在与他们父子作对!

“是谁!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木禹仰头大吼。

先是救走木易,然后又用诡异手法杀了他弟弟,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木禹猛地回头,阴沉凌厉的眸光扫过那些不敢靠近的家奴,还有闻讯赶来的其他家族中人。此刻,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值得怀疑的,似乎每个人都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那藏在暗处的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

“无论你躲到哪里,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木禹恶狠狠的盯着那些人,口中低吟。

木家已经乱做一团,而此时,凌乱的蹄声又出现在木家四周。

几千的队伍,出现在木家门前,领头的分别是曹家和吕家的家主。

“把木家给我围起来!”

“快围起来!”

两个家主同时下令,几千人的队伍,迅速散开,围住木家的出入口。

这一突变,让守门的家奴慌忙朝府中跑去,向主子禀报一切。

而看到木府门口挂着的白丧布,曹家和吕家的家主也感到十分奇怪。

“吕老弟,莫不是木家的那老东西死了?”曹家主凑向身边的吕家主,肆意猜测。他声音中,只有幸灾乐祸,毫无同情。

吕家主冷笑一声,“哼,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得把背着我们吞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他的话,让曹家主眸光一厉,恨声道:“不错!这木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两人话落,木禹带着家将走出,站在府门外。

他冷着脸,眸光扫过曹吕两家,声音中透着杀意的道:“二位家族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围住我木家,是想要下战书么?”

吕家主脸上浮现一丝狰狞,指向木禹道:“休要贼喊捉贼!老夫问你,中级灵石矿之事,我们三家是否说好了,在归属利益未谈清之前,谁也不许擅动?”

一听这两家是为了灵石矿而来,木禹负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

他沉声道:“不错。”

“好!你承认就好!”吕家主点点头,看向曹家主。